《四百五十九》与徐氏谋
贾琏与凤姐在嘉荫堂廊前相见。追莽荒纪,还得上眼快。默默地别开脸,往事依稀呈现在眼前,那些痛苦伴着恩怨在一起撕裂开,两个人心中都感到分外沉重。
巧姐低声啜泣,泪眼婆娑,终于鼓足勇气娇嗔道:“爹爹,娘亲,你们不会是傻了吧?这是大观园,你们,你们。”
凤姐是个要强的人,见贾琏平视着巧姐,满脸疼爱,对自己不屑一顾,耳边巧姐的话语在回响,想起那个令她痛恨不已的地方,不要,宁可自己就这样过日子,也不要回到那个小小院落。温和的对巧姐说:“娘还有事儿,一会儿再去看你。天冷,快去屋里待着。”
贾琏冷哼一声,把藏在心底的那点儿歉疚。抛在半空。又想起王仁,脸上骤然变色,跟巧姐进到隔壁厢房,父女二人坐下。
有丫环端来茶水、果品、糕饼等物,放置在桌子上,掩上门。
贾琏把贾家当下的情形说了一遍,忿忿道:“姐儿放心,爹会给你出气,就是王仁也别想躲过去。”
贾琏昨日就把王仁的行迹一桩桩写在信里,托年根儿前回江南过年的金陵商人带回去,给在那里的王家老人们看看,让他们知道王仁的行径。你就是躲到哪儿,也让你得不了好去。
巧姐没想到自己的事儿,竟也闹的家族要重新换族长,心知这是父亲爱煞了自己,跟堂伯伯生生断了兄弟情分所致。没有堂兄贾蓉害自己,贾家也是和善的一大家子人,堂伯伯还关心过自己,堂伯母也给自己做过衣衫,这些都伴着贾蓉远去,留下了回忆与伤感。几分愧疚,几分惋惜。
“姐儿,爹爹这辈子就你和麒儿两个孩子,对你和对他一般疼。既是小郡主喜欢你,你也过得开心,就安心留下来。”
父女二人话着家常,天就暗下来。摩挲着父亲带给她的物件。巧姐爱不释手。
黛玉留客,让贾琏和巧姐一处用膳。之后,又回赠了一些物件,让他带回去。一柄白玉如意、银盘六个、两包上等冰片、彩缎六匹、宫制药丸二十盒、貂皮十件、人参、鹿茸各两盒、珠宝玉器一盒、两部官制书籍等。
贾琏谢恩辞了出来,心情极佳的回到家,跟平儿和邢夫人讲了在大观园的情形。
邢夫人看着黛玉所赐的物件,眼含热泪,除去没了爵位,除去贾赦军前效力亡故,自己这家人还真的没受什么大罪。迎春过的不错,贾琏也挺好,又有麒儿傍在身边,她知足了。
平儿小声询问,用不用让二老爷那边儿也高兴高兴?
贾琏想起宝玉和湘云对巧姐的真心相待,自己有了铺子,还有一万两银票,人还是不可太贪念,随即与邢夫人、平儿、麒儿拿上赐物去了贾政这边。
面对着黛玉的赏赐,贾政和王夫人也很感动。
宝玉和湘云、贾环、周姨娘、赵姨娘心情各异。
赵姨娘忙问:“琏二爷见没见找小世子和小郡主他们?”
王夫人也记起六阿哥,都把目光落在贾琏身上。
“小郡主见着了,很可爱。很像三妹妹小时候模样。六阿哥和小世子还在上书房,没见着。”贾琏也很遗憾,少了这次机会,下一次还不知道会是哪天。
王夫人心有不甘的:“你也太死性,他们总是要回府的。”她有些忘形,忘了黛玉身边的人俱是宫中的,岂可没有乾隆、太后恩旨,就让贾琏与六阿哥和小世子碰面。
贾政留下一包冰片、彩缎两匹、宫制药丸十盒、官制书籍一部,余下让贾琏收起来。又让人给贾珍送去一匹彩缎、药丸五盒、冰片少许。
贾琏强留下一株人参、少许鹿茸,这才又说起铺子的事儿,那一万两银子没敢提,知道这边儿还有个薛姨妈,知道有银子难保又闹腾起来。
王夫人本想让宝玉跟着过去,也好跟贾琏要月份银子,又想着年前家里事情太多,还是等过了年再提这茬儿。
一家子喜气洋洋,商议着好好过个年,年后就去拾掇那个铺子。
薛姨妈鬼使差神的走进来,见桌上的东西,眼前一亮,继而撇撇嘴:“琏儿,你就这么被打发回来了?咱家家大人多,怎么也该让娘娘接济咱们一下。”
王夫人觉得丢了自家脸面,呵斥她:“妹妹,整天这么糊里糊涂的,回去歇着去。”
薛姨妈不满的:“我刚进来,你就这样?是怕我搅了你们的好事儿吧?得,我说完话就回屋待着去。快到年根儿了,宝丫头那儿是不是该打点打点?咱们在这儿舒服。可怜她在牢里受罪。”说着话抹起眼泪,一屁股坐在榻上,与王夫人并排。
王夫人厌烦她,又不好在年根儿前训斥她,只好敷衍她:“我知道了,明儿就让人给她打点去。”
薛姨妈哪儿是这么好糊弄的,忙说:“大年下的,就不麻烦姐姐了,给上我点儿银子,桌上又有现成的好东西,拿上几样就行。”
贾政、贾琏变脸变色,宝玉和湘云、贾环等人气愤的瞪着她。这是宫里的东西,是赐物,拿到那种地方,万一被有心人得知,少不得要有些麻烦。忙斥责着:“不要浑说,那东西不能拿出去。”
过了两日,林府的一个管事得林朗安排,同着贾琏去了那个铺子。
一见之下,果然不错,位置好,店铺大也齐整,用不着大修。略收拾一下就可进货开张。且店里还有一些存货,一并给了贾琏。
贾琏谢了跟来的管事,他心里明白,这是黛玉厚待他,想起王夫人在薛姨**挑唆下,一直觉的她爱记仇,小心眼儿。心道:婶娘,你若是总听你妹妹的话,迟早被她弄成薛家一样境地。对不起,侄儿不能苟同,现在。巧姐有黛玉做依靠,板儿再得着功名;麒儿再大些,想法子让她见上一面,后路必会畅通,就是将来的仕途,也铺垫好了。平儿是个省事的,自己后半辈子有这个店铺足矣,父亲这一支也就保全下来。他心情舒畅,又见过准备要回林府的原先掌柜的。那是个精明利落的人,几个伙计也是老人儿,就说:“各位请了,贾琏也是多年蒙黛妃娘娘厚待之人,大家都是自家人,不知能否留下来,和我共事,各位原先的月份银子,我一个子儿也不会少了大家。”
那几个人惊讶的看着他,就是那位管事的,也很意外。对大家点下头,表示赞许。
他们小声商议之后,有三个伙计留下,掌柜的因林朗调遣,要去天津另有要职安排,婉言辞谢,余下的人由管事的带回林府重新安置。
贾琏这里停当,管事的回到德恩公府,向林朗禀报。
林朗又转到黛玉这边把事情回了,黛玉含笑道声辛苦,就让他悄悄布置下去,因她刚刚得着消息,明日,有一个特殊的人要来。
林朗见她不说,知道这事儿隐秘,就答应一声去安排。
一夜无事,到了日出时分,黛玉起身,洗漱后。吃了些易消化的食物,就坐在榻上与颜芳二人绣小孩儿物件。
刚拿起来,外面来了黄氏,见黛玉的针线活,赞不绝口。
春纤一边端来茶水给大家用,一边说:“咱们主子的大手笔,就是沁翎绣院的嬿淑姑姑,也是佩服的。”
黄氏听见这话,看黛玉的眼神更添上几分诧异。这位娘娘不仅是模样上恍如仙子下界,诗文上好,绣活上也这般,真真成了全才,怪不得皇上视若珍宝,宠爱有加。自己和儿子今后可要傍紧了这位,行事更加用心。
几个人正热络的谈论绣活,门外宫女禀报:“菱姑娘过来了。”
黛玉心下明白,忙笑道:“让她快快进来。”
香菱急步走进来,伏在黛玉耳边低声说话。
黄氏知道人家有事儿,忙指着要去看小郡主武萦淑,辞了黛玉出来。远远的见宫辇驶过来,心想又是哪位娘娘探望黛妃?在这里总是跟宫里来的宫女、太监、嬷嬷们打交道,也不像当初那般怯阵,俯身一礼,拐向去秋爽斋的路径。
宫辇缓缓行到潇湘馆门口停下,随行的一位年轻媳妇把一个小凳摆上,车帘子打开,一个小丫环从车上下来,转身扶出一位贵妇,却是徐清妍。
春纤带着宫女们迎接着她,含笑一礼:“奴婢见过夫人,夫人吉祥!”
徐清妍一身的鸭蛋青鹤氅,面带笑容,嘴里说道:“可不敢当,姑娘快不要这样。娘娘可好?”说着话下了车,神采依旧。
春纤也笑着上前虚扶一把:“夫人是贵客,咱们主子一直盼着您,有这么句话来着,望眼欲穿,像是这么说的。”回首望着房内,把嘴一噘。“好像没说错吧?”又一笑:“您要是今儿不过来,咱们主子非得病了不可。”
徐清妍好笑道:“这丫头说的,我成了药引子不成?”
“最好的良药。您请!咱们主子不便出迎,您多担待。”
徐清妍笑而不答,只管往屋里走。进到房里,见黛玉站在当地,望着她,眼泪缓缓落下。“徐姨,不争气的玉儿又回来了。”
徐清妍一听这话,眼泪也跟着淌下来,快走两步扶住黛玉哽咽着:“玉儿,快别这么说,这都是命啊。咱们女人绕不过去的命。”看着黛玉,又想起自己的往事,当时,雍正皇帝对自己是何等的珍爱,事事为自己盘算,有一样,但凡做了皇帝的女人,再无可能嫁入别家,这是皇帝的底线。就是出了宫门又如何,还是被皇帝养起来。
颜芳等上前与徐清妍相见,又有宫女们奉上普洱茶、苏式糕饼、奉京糕饼、还有各种水果、干果。
颜芳带头,将一众宫女。太监、嬷嬷等带下去。
徐清妍伸手揽过她,用帕子为她拭泪。低声劝着:“玉儿,别伤心,你的苦衷,徐姨清楚。”自己却止不住又流下眼泪。
“徐姨,原谅我一直没去看你。”
“我知道,京城内不大安份,他也是为了你好。”
黛玉点着头:“我这次回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等着人家把你伤了,再还手是不?”
“徐姨的意思是?可我没有回绝她。”
“你要做君子坦荡荡,也罢,这些事儿,咱们女人还是少掺和。”
黛玉看着徐清妍,忽然明白,她能够安然无恙的过活,一定有她自己的办法,不然,仅凭着雍正皇帝,一旦他不在了,钮钴禄氏要想收拾她,还不是易如反掌。这也是一股潜在力量,最好能为自己所用。为了自己,为了腹中胎儿,为了弟弟松熙,也不能再当凡事不理的闺阁**,那样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护着自己的人。她问道:“有一个人,我想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