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六十》馨语居士
徐清妍微讶,看着黛玉。她已经是皇贵妃的身份,要见一个人不用这么难吧?看她的神色,分明是受到挫败。能让她犯难的只有两个人,这丫头不会把个刺猬扔给自己捧?琢磨着此次之行有点儿送上门让人消遣的意味,不安的神色挂在脸上,打着小鼓点儿,急问:“玉儿要见谁?”
“玉儿的堂姑姑,馨语姑姑,听说姑姑的道号也是馨语。”
林馨语,徐清妍非常清楚。乾隆这事儿做的不地道,让她们姑侄见上一面,皆大欢喜一场,黛玉也就安心养胎岂不更好。慢来,这里头不会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故事,馨语,应该在京城的。等一下啊,她在的皇家庙堂里。倒吸一口凉气,乌拉那拉府上这阵子常常有人去找馨语居士,乌拉那拉.娴儿,在这儿掐着黛玉的七寸呐。白净的脸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不想惊动乌拉那拉.娴儿,就不能让乾隆出面。好。好啊,玉儿、弘历,合着就把我推出来,徐清妍想透这点儿,笑晏晏的盯着黛玉:“玉儿想怎样啊?”
黛玉娇笑道:“徐姨,您好偏心,整日的养尊处优,就不肯给玉儿的堂姑姑送一点儿香油钱,我听说堂姑姑好可怜啊。”
“嗯。”徐清妍纳闷,馨语会可怜,这沾的上边儿吗?正要往深了问,听得门帘子外有了动静,见春纤带着几个宫女送过来一些吃食。
不是午膳时候,因黛玉有身子,故此又加了两道吃食。
面茶、杏仁茶、艾窝窝、细馅饽饽、硬面饽饽、枣糕、杏仁豆腐、细馅元宵、果料年糕、馄饨等,还有酸梅汤。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黛玉无奈的看着徐清妍,求救的:“徐姨,也领略一下皇贵妃的日子。”
徐清妍看出黛玉的心情,明明胃口不大,非要让人家填鸭式的海吃一通,不然就跪下哀求。怜悯的咂咂嘴,逗着她:“你别不知足啊,皇贵妃的位子,有多少人盯着,半后的待承,一人之下。”说着话,走到桌子前。坐在绣椅上,还不是一般的享受,铺着厚厚的狐皮座垫。
有宫女在她的示意下,盛了半碗杏仁茶,奉给她。嬷嬷们嘱咐过,徐夫人不是一般人,是有诰命的。
黛玉在春纤服侍下,坐过来。也让人拿了碗盛上两勺杏仁茶,喝下去,又让盛了半碗馄饨。慢慢品着,对徐清妍深深一瞥,所有的心思、滋味都在碗里。
这是一个位于驸马胡同的庙堂,大门上方的匾额书着:广慈宫安泰庙是坐北朝南的五进大殿,及配殿。正面大门是琉璃砖门。两旁各有一座旁门及戟门,走进去迎着的是七座石桥。殿宇均为明黄琉璃瓦顶,建筑雄伟壮丽,此庙为道教庙宇,内供各路神祗,比干、赵公明神色安和的注视着来往众生,药王、土地爷、鲁班爷等也各司职守。山门、正殿及配殿,也没荒废。平和的、狂悍的执事神们迎迓人们到来,正殿供奉着东岳大帝和帝后,内里还供着城神、土地、药王及鲁班等塑像2000多尊。
据民间传说,此庙顶原是灰筒瓦。雍正皇帝还是亲王时,因被人行刺追杀路过此庙,躲进去祈求保佑登上帝位,不仅躲过一劫,还真的得到大位。他即位后想起这茬儿,命换上只有皇宫才可以使用的明黄琉璃瓦,安排宗人府人管理,以示尊崇,不忘庇佑恩德,并被雍正帝视为皇家庙堂。
庙内以古柏为最,内有多株已是数百年树龄的古树,参天屏障,果实累累,寓意深远,也为雍正帝喜爱。两厢各种建筑约200余间。
其北面东侧有碑文,是为雍正御书,西侧是无字碑。再往内里大殿进去,又是明永乐帝的御笔手书,康熙帝的御笔钦赐的牌匾,还有明、清朝历代皇帝的御书。
在一个精致的小院里,有一个看上去约莫三十出头的道姑,望着眼前的雍正御书,神色冷峻。眼里隐隐有一股水汽。吟道:“朔风凛凛动京师,残啸喵喵起西岭,西东南北枉如梦,最是安泰不了情。”
一个小道姑站在门口。有几分为难的启齿:“师傅,那个乌拉那拉府福晋,又派人送来东西,师姐拒了几次都不行。”
“告诉他们,我馨语居士自有皇家供奉,不劳尔等挂怀。让他们自去。”
“是,弟子告退。”
馨语,不错,就是黛玉的堂姑姑,馨语居士,按说她该是四旬在五旬间的年纪,看上去如此年轻,也是她心性平和,不与权贵豪门攀扯,一心求道所得,冷峻的神态令人不敢仰视,轻轻吐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明知道林家在江南世家、名家声望斐然,也曾小心避讳北面的贵胄们,还是在不经意中,中了人家的算计。
撕裂开尘封损伤的那本书。每一页都让她倍感伤悲。
幼小的她,就在父母的谆谆教导下,行事低调,为的是不重蹈姑姑的覆辙。紫禁城内,权贵们角逐的狩猎场,与咱汉家女有何关系?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工烹饪,馨语无一不精通,这也是林家对女孩儿的要求规范,不求以此养家糊口,但求有一个明理善持家的头脑境界。
林家子息凋零,在堂兄林如海迎娶嫂嫂贾敏时。林馨语也随同前往,为的是开开眼界,好在她并不去紫禁城,途中转到去山东济南、蓬莱等地,不必担心撞上皇亲贵戚们。林家尽管被皇家纳入汉军旗、又抬入上三旗正黄旗之列,却从未在世人面前炫耀,一向是本本分分的做人。旗不旗的,对馨语没什么影响。大家闺秀不想抛头露面,搪塞的法子多了去了。
世事难料,在他们踏入北方大地后,人算不如天算,接踵而来的让林如海与馨语始料未及,终成祸患。
林探花携妹北上,只有极少亲近之人得知。分派一部分人跟随馨语在德州驻足,跟査家的船转去济南大明湖、蓬莱等地游玩;余者跟着如海去京城迎娶贾敏。
在德州分别前,恰遇康熙带着胤祺、胤礼微服私访,暗查黄河水患,与林如海、馨语同住在一个客栈内。
他们与林如海是认识的,意外相见,馨语规避不及,被康熙看见,不得不向前拜见。
看到馨语,康熙有霎那间的失神,娇羞婀娜的曼妙身形,让他想起当年的林诗影。随即不容分说,指着身边缺少宫女侍候,要馨语同行。
那时候,差点儿没把馨语气哭了,还有这样不讲理的主儿。
林如海感觉着不对劲儿,想起姑姑林诗影的遭遇,急忙与馨语跪下,他只说馨语身子羸弱,此次出来也是为了带她去济南、蓬莱寻访名医调养。
康熙非常震怒,沉着脸半晌。矜首道:“朕知道。”
林如海不甘心的连连叩首:“皇上容秉,这是臣的私事,不敢有劳圣上。容臣携小妹自去。”汗都下来了,暗想。自己真是废物,要是有当年父亲的造诣,管他不管,带着小妹就走,还用得着给他叩头。
康熙睨视着他,冷哼一声,不屑的佯问:“如海,朕记得你这是要去贾家迎亲吧?忙你的去吧。馨儿的事儿,不用你管,朕自有主张。”
“皇上。”
“你想抗旨?”
“小妹一向在家娇养,不曾侍候过人,如海怕她不懂事,惹皇上震怒。如海愿以林氏一门求皇上,允,允如海把小妹带回。”好个林如海,牢记林家不会拿自家女孩儿换富贵的家训,毫不退缩。
康熙没言语,狠狠的瞪着他。同行的胤祺、胤礼也不敢公然为他置言。
场面极为诡异,大有一触即发的霉头。
林馨语强压下自己的伤悲,不能让哥哥和全家为了自己赔上性命,及整个家族的前途。颤声说:“哥,你忙你的去,我跟皇上走。”
康熙脸色缓下来,含笑嗔着他:“就你知道心疼馨儿,朕就不知道?跪安吧。”
当下,馨语从一个大家闺秀成了皇帝身边的奴婢。好在跟她一块儿来的丫环蔓萝、萱草没被康熙撵走,还依旧跟着侍候她,这让如海多少放下心。
去济南,游蓬莱,又转回京城。这一路之上,康熙并未让馨语服侍自己,只是让她陪在身边,谈古论今,言诗道赋,悠哉悠哉。
回到京城,三阿哥、四阿哥等人前来接驾,康熙暂把馨语交给胤禛,并下旨让太医院给馨语调养。
看到馨语,胤禛的眼神久久不能归位,就是三阿哥也有些魂不守舍。
有冷冰冰的胤禛,馨语多少感到平静,听传闻,得知他不好女色。对自己这样一个刚满十三岁的女孩儿,应该不会造次。
跟着胤禛走进亲王府,被安置在一个幽静的小院里。每日有太医院的太医到府为她调治,灌了不少的苦药汤。
按照规矩,她该每日去给福晋乌拉那拉氏请安。胤禛把这一条免了,也是,此时正是皇家选秀之际,当下她身份未定,万一成了康熙的妃子,也就是他们夫妇的庶母,还不如好好供着她,日后好相见。
馨语算着日期,知道哥哥如海就在这两日接走嫂子贾敏,极想跟哥哥见上一面。没等她去求胤禛帮忙,乌拉那拉福晋派人送她去荣国府与如海相聚。
到了荣国府,林如海接进去。贾母、王夫人及嫂子贾敏都待她极好,也想留她在府里住下来,只是碍于雍亲王这个冷面王,只得作罢。
兄妹相见,又要分别,相对流泪无言。
如海把几张数额可观的银票,还有他偷偷买下的一套宅院留给她。
她没要宅院,要是想逃出去,在康熙的眼皮底下势必登山还难。既这样,就不报幻想,反正宫女只要满了二十五岁,就可出宫,慢慢熬日子吧,别的不作他想。银子还是有用的,她不仅接下哥哥给的银票,还多要了不少散碎银子、贵重的首饰。
如海恨恨的伸手点着她的额头,褪去愁容换笑颜。
能逗兄长一笑的时日不再,馨语颤声说:“哥哥放心,馨儿会照料好自己。”
如海还要嘱咐几句,外面传来一声比一声高的呼唤:“皇上有旨,林馨语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