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不见,她没有想过自己和楼犀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再见,上次分别时他曾说过,就算他们某天在街上遇到了他也会装作不认识她,她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突然、如此意外。.
她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双脚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微微转身,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脸,只是在那侧身的一瞬,眼眸又快速瞥了他一眼。
许久不见,楼犀身上的卓然气息有增无减,单单用“英俊”两个字不足以形容他,因为那只能形容他的外表,而他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质,几乎是没有办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站姿笔挺,双眸深邃,冷静而又桀骜,镇定内敛却又锋芒难掩。
如果一个男人身上所散发出的气质能够强烈到令人忽略掉他英俊的外表的话,那么,这个男人的内在会比他的外表所呈现出来的东西多上千倍万倍。
而楼犀就是这样的人,他走在那一行人当中,明显是最出挑的一个,尽管他的军衔不是最高的那个。
叶星辰连忙低头,收回视线的刹那,楼犀却忽然抬眸望向她的方向,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深邃的黑眸微微一凝,目光略有闪烁,像是意外,而后波澜不惊地收回,她却蓦地惊出一身冷汗。
“各位领导,里面请,我们到会议室谈吧!”警察局的大局长亲自迎上去,态度十分恭敬。
“王局长不必客气,我们先去看看那些矿石,先确认是不是铀。”一名核武器专家慎重说道。
“好的,样本我们已经带回来了,各位这边请。”王局长连忙带路。
一行人转身向左,正是叶星辰所在的方向,她僵硬地挪了挪脚步,让出了路,一行人徐徐经过她面前,楼犀与她擦肩而过,两人的肩膀若有似无地轻碰了一下,她蓦地一怔,楼犀也微微一顿。
“楼营长,你们认识?”有人好奇问道。
楼犀俊容不变,深邃的眼底却蕴藏着某种意味深长,声音不疾不徐,“不认识。”
叶星辰僵在原地,如鲠在喉,本就该是这样的,她却怎么好像很难受?
微微垂眸,头低得更低,感觉到他从她身边漠漠走过。
“哦,对了,那个嫌疑人在哪儿?”安全局的一名领导忽然向王局长问道。
“在拘禁室关着呢,您请放心,我们已经派了四名警员看守。”
“好,先关着,我们先请专家鉴定一下矿石,今晚不许任何人接近他!”
“是!”
闻言,叶星辰立即慌了,这就是说今晚舒景要在警局里度过了?
虽然她从没进过拘禁室,但从电影电视里看到过不少,那放眼望去只有一把冷椅子的汹屋太可怕了,舒景还不满十八岁呢,怎么能把他关在那里一整晚?
“等一下——”她忽然冲了上去,所有人都愣住了,楼犀倏尔拧眉,眼底一丝锐光。
王局长脸色一变,两名警员立即拦下了叶星辰,其中一人还用戴着半截黑手套的大手捂了她的嘴,显然是怕她在一群大领导面前乱说话。.
见她呼吸受阻,脸憋得通红,楼犀一双锐利的黑眸忽然危险地眯了起来,呵斥一声,“怎么回事?”
王局长连忙解释说道,“楼营长,这位小姐是嫌疑人的朋友,想见他一面,但是这不符合规矩……”
听到这解释,楼犀只是微微一笑,但那眉宇之间流露出来的却是一股十分强烈的冷冽之气,无声无息就透出一种咄咄逼人的威严和霸气。
“警务人员随便动手就符合规矩了?”眼神如刀锋般死死盯着捂住她嘴的那只大手。
不怒自威的质问让两名警员连忙松手。
叶星辰大口喘息了两下,捂着胸口试图解释,可楼犀一个警告的瞪视忽然射向她,她连忙噤声。
“王局长,我们还是先去看看矿石吧,你觉得呢?”
“是是是。”王局长也是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带路。
一行人渐行渐远,叶星辰却还是愣在那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等。
可是她隐约知道,这种等待,最后等来的只能是坏消息。
警察是不会随随便便抓人的,虽然事情现在还没有定论,可是她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解决,舒景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虽然她不是学法律的,可这方面多少也懂一点,舒景现在就被拘禁起来了,接下来那些专家要真是在那些矿石里查出了铀物质,舒景就会面临诸多方面的调查,他的家人,他的同学,他的朋友,通通都会被问及到,就算他是清白的,到时候又有谁会信?人言可畏,年轻的舒景该怎么面对?
还有金氏,他们雇用舒景这种既没学历又没经验的学生,就是为了省钱,没有正式的劳动合同,没有各种保险,出了事自然是不会负责的,金家人的行事作风她已经领教过了,他们是决不可能为舒景出头的,而且还会把所有的责任尽可能地往舒景头上推,他根本是百口莫辩。
她真后悔,自己怎么就不多留心一点,如果早点知道舒景是去金氏应聘,她就不会让他去了,那舒景也就不会遭此横祸了!
虽然金氏的钻石矿开采已经叫停,但那些不过是金钱上的损失,跟舒景一辈子的前途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这个钻石矿压根就不应该开采!若不是左凌风肯投资,金氏哪有能力做这些?
天,一想到左凌风,她就又忍不住想,如果左凌风不是为了帮她解决医疗纠纷,他又怎么会跟金氏合作?没有这次合作金氏就不会开采什么钻石矿了,舒景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天哪……
叶星辰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觉得自己跟这件事有关,虽然理智告诉她,她这样想是在钻牛角尖,可是情感上她真的做不到置身事外,越想越觉得自己有责任救舒景,对,必须救他!
可是,她能做什么呢?她现在连舒景的面都见不到!
眼眶忽然一热,天啊,谁来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蓦地,电话响起,她哽咽地接起,电话那端是舒娆焦急的声音,“星辰,情况怎么样了?你见到舒景了吗?他好不好?”
“娆娆……”她用力眨眼,忍去眼泪,安抚好友说道,“娆娆,你别着急,我已经在警局了,他们还在调查,不过很快就会完了,我就在这等着,一直等到可以见舒景为止!”
“那你见到他之后立即给我打电话啊,我等你消息!”
“嗯。”
挂断了电话,她彷徨无助地在警局门口的铁椅子上坐下,虽然知道今天想见舒景是难了,可她也不能就这么回去了,起码在这里还能知道一点消息。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反正天是黑了,楼犀那一行领导再没出现,她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偷偷从后门把舒景给带走了?
虽然这想法很荒谬,但她还是慌忙站起,瞧见外面那一排车子还在,才稍稍松了口气。
走廊里忽然走来一名清洁工,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拿着几张废弃报纸,清洁工将手里的报纸放在叶星辰刚刚坐过的那排椅子上,然后拿抹布开始逐个擦拭。
“小姐,你的包可以拿起来一下吗?”清洁工礼貌地问询。
“哦,可以。”叶星辰连忙拿起自己的包,并歉意说道,“不好意思啊。”
视线一低,瞧见那些废弃报纸,最上面的一张上赫然印着左凌风的照片,旁边的标题亦是十分醒目:金立钻石矿被迫叫停,凌风集团损失巨大。
叶星辰心里一惊,报纸是今天下午的,这消息也太快了!
她匆匆扫过整篇报道,越看越揪心,这件事的后果远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舒景是首当其冲,金氏和左凌风也难逃责任,她心里的纠结再起,越想越自责,越来越觉得自己和这件事脱不了关系,越来越觉得是她连累了所有人。
忽然,手机又响了,还是舒娆,“星辰,你在哪呢,还没有消息吗?”
“我还在警局……”
“星辰,欧洲这边下大暴雨,机场都关闭了,我现在回不去了,舒景……舒景的事情就拜托你了,你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他啊……”舒娆在电话那端再次泣不成声。
“我知道了,娆娆,你放心吧!”叶星辰安慰着好友,自己的内心却是越来越茫然。
忽然,走廊那端传来脚步声,楼犀等人终于出来了!
军衔最高的一名将官走在最前面,他肩膀上的一穗三星,正气浩然。
“王局长,马上派人对舒景进行连夜审讯!”
“还有,立即去传讯金氏和凌风集团的企业法人!”
“楼营长,马上派遣你的部下去开采现场,替换那些武警,只有你们特种大队的人我才放心,别说是矿石了,就是一粒沙子都不能飞出去!”
一个比一个严峻的命令掷地有声,叶星辰无需再多问,也知道结果如何了,恐怕不但今天见不到舒景,明天、后天、大后天……都见不到了。
她心里一凉,整个人陷入了悲戚。
舒景是舒娆的弟弟,那也就跟她的弟弟没有区别,舒景还不满十八岁,他还没上大学呢,他要是被这件事困住了,他以后的人生可该怎么办?
舒景是无辜的,可是现在金氏将他推向风口浪尖,他一个兼职人员无凭无据,就算未来能证明他是清白的,可眼下怎么办呢?按照现在的情形,拘留是一定的了,拘留所是多么可怕的地方,他还是个孩子啊!
而且舒景从小到大都是品学兼优的,他高考的成绩是全市前五,已经被一所名校提前批次录取了,他若是进了拘留所,那对他的心理打击将会是多大?
她不敢想,更不敢告诉舒娆,舒景是舒娆的命,舒景若是出了事,舒娆也会崩溃的!
天哪,她到底该怎么办?到底怎么才能救舒景?还有舒娆?
她唯一能够想到可以帮忙的人只有楼犀,可是……她有什么资格去求他帮忙?
他说过的,他们再见面时便是陌生人,而且舒景的事情牵扯这么大,涉及到核武器,甚至是国家安全,他身居要职,怎么可能会愿意跟这种麻烦事扯上关系?
他会帮她这样一个“陌生人”吗?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一行领导行色匆匆地走来,叶星辰一眼就看到楼犀,仍旧是那么挺拔的身姿,依旧是那么冷冽的神情,那样引人注目,却也那样让人不敢靠近。
她微微咬唇,僵在原地,如履薄冰。
楼犀也看见叶星辰了,她站在那里,茫然无措,面色如霜,空洞的眼神像是在等待谁的救赎。
他心中一动,如微风拂过一池涟漪,目光却在触及她手中那张报纸时倏尔一暗。
“楼营长,请。”王局长恭敬说道。
楼犀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步伐坚毅地走出警局,再一次的,与她擦肩而过。
他上了车,引擎发动的声响与她的手机铃声同时响了起来,舒娆再次打来电话,叶星辰蓦地一惊,舒娆疯了,急疯了。
她一咬牙,拔腿追了出去!
“请等一下……”
回应她的,是车子疾驰而去的风声。
“楼营长!请等一下……”她不放弃,继续跑着追赶,只是越追那车子距离她越远,好像永远也不可能追上,夜风刮在她的脸上,吹得生疼。
车内,楼犀透过倒车镜看到身后那一抹纤弱的身影,弱不禁风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倒下,黝黑的眼底不易觉察地暗了又暗。
车子即将转弯,他转动方向盘,却忽然瞧见有一辆计程车正直直地朝她撞去!
“小心——”楼犀下意识地喊道,却来不及。
叶星辰一心追上楼犀的车子,跑得很快,根本没有发现十字路口处还有其他车辆。
“吱——”马路上响起尖锐的刹车声。
那声音刺耳,叶星辰只感觉一阵眩晕,然后整个人像是被卷入了漩涡一般,身体不受控制,被某一个力道狠狠一撞,猛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