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翠小说 > > 富贵军团 > 第三十四章 新合作
    等交办了府衙正堂上的公务,赵千栋急匆匆赶到后堂的时候,那位不懂规矩、在府衙大门前投拜似贴的德国商人施廷芬已经在府衙卒役的引领下,在后堂的正厅内等候了一会了。

    与赵千栋此前设想不同的是,这位施廷芬先生并不是一个精于世故的老练商人,反倒是一个年不过三十,看上去还捎带着几分稚嫩的年轻人,当看到赵千栋进门的时候,这位青年站起身,竟然不知道使用大清惯用的作揖礼,反倒径直上来握手,同时呢,他口中所说的也不是汉语,而是标准地道的德语。

    “施廷芬先生?”对方这种大违大清规制的举止,并没有招来赵千栋反感,毕竟他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对于这种握手礼,他早就熟悉且适应了。同时,由于他本身曾在同文馆专修过德语,故而在与对方交谈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困难。不过,就仅从这一点上看,赵千栋便能够看得出来,这位施廷芬先生在前来金州之前,定然是对自己的情况做过相当详细的了解,至少来说,他应该知道自己听的懂德文。

    “是,赵先生,”便在赵千栋上下打量自己的,施廷芬也在打量着他,在他眼里,眼前这位大清的官吏身上,似乎有着一种难以掩饰的“儒雅之气”,而要是用西方的话来说,那就是绅士风度,这一点在他来到大清之后,还是第一次在一个中国人的身上看到。

    “请坐,”松开对方的手,赵千栋微笑指了指堂下的首座,随口说了一句,同时自己则走上正堂安坐。

    “谢谢。”施廷芬也不客气,他扭.头朝后看了看,找到座椅的位置,而后退后两步,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施廷芬先生,”入座之后,赵千栋又.在对方身上打量两眼,而后干咳一声,说道,“未知你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本官帮忙?若是公事,你当先与贵国驻我金州领事馆联系协调,而后,再有贵国使节与我交涉。”

    “赵先生,”施廷芬摇头说道,“实不.相瞒,我是数天之前,才由日本赶来贵国的,此前,为了寻找先生,我曾在天津、北京两地辗转数日,可惜的是,每一次我都赶在先生的脚步之后。我到了北京,先生已经去了天津,我急匆匆赶到天津,先生却已经出海赶返金州了。原本,我应该在数天前便抵达金州同先生会面了,但可惜的是,我经营的生意出了些状况,故此才一直耽搁到今天。”

    赵千栋心里感觉有些好笑,他发现这位施廷芬先.生不仅长的稚嫩,而且性情似乎也相当的单纯,不看别的,单从他此刻说话的态度上就能够看得出这一点。他这番话说得,可谓是既罗嗦又不着边际,前前后后的废话说了一大通,可到最后,他都没说到要点上,至少,自己问的问题,他是半点都没有回答出来。

    赵千栋虽然对心理学没什么研究,可他却或多或.少的能够揣摩一些别人的心理,就目前来看,施廷芬之所以说话这么不着边际,只能说是他的心情很是不平静。人就是这样,就像醉鬼一样,脑子里越是糊涂,越想多说两句以证明自己的似乎尚且清晰,至于那些脑子里真正思路清晰的人,往往都会在关键的时候少言寡语,甚至是沉默应对,要不怎么说沉默是金呢。

    就在这个时候,萱彩手里托着一个茶盘施施然.走进来,她首先将茶盘上的一杯茶盏放在施廷芬手边,这才走到赵千栋的身边。

    “呵呵,看来施廷.芬先生是有急事需要我帮忙了,”赵千栋示意萱彩站在一边,这才对看似面色平静的施廷芬笑道,“既然如此,我可否逾礼动问一句,先生寻我,究竟所为何事啊?”

    “噢,是这样的,”正如赵千栋所猜测的那样,此时的施廷芬心里,的确有几分紧张,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与中国人打交道,同时呢,还是真正的有求于人,而在此前,那些曾经在中国居住过的朋友都告诉他,中国人很不容易接触,很不好打交道。

    “赵先生,”心里盘算良久,施廷芬最终还是决定开门见山的直接阐明来意,他说道,“实不相瞒,此次专程从日本过来,我是为了向先生询问一件事,同时,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想从先生手上购买一些东西。”

    “哦?”赵千栋看似漫不经心的轻哦一声,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赵先生,这份东西可是出自于你的手上?”施廷芬伸手探入风衣口袋,从里面取出一份折叠的整整齐齐,看上去保存的相当完好的黄纸。而后小心翼翼的伸展开,亮给高坐在上的赵千栋。

    一看到对方手中拿出来的这份图,赵千栋顿时心下恍然,他淡然一笑,而后若无其事的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萱彩——不错,施廷芬手上拿着的这份东西,便是当初赵千栋在天津辽东会馆内所草绘的那张内燃机构造图纸。当时,这份图纸被萱彩偷出去,秘密交给了赛夫人,这件事,赵千栋是知情的,可不知为什么,现在这份图纸竟然落到了眼前这位施廷芬先生的手上,而且看起来这个年轻人也是这方面的行家,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这张草草画就得图纸如此重视。

    自达施廷芬将那张图纸取出来的时候,萱彩的俏脸就变得苍白一片,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亲手交给夫人的草图,竟然会落到别人的手里,而且这个人竟然还拿着它堂而皇之的来找赵千栋,这......这不就等于是自己姐妹两被夫人毫不留情的给出卖了吗?

    “施廷芬先生,”看着小姑娘那张苍白的脸,赵千栋心下颇觉不忍,他暗自叹息一声,面无表情的对施廷芬说道,“此物你是从何得来?”

    “赵先生,实不相瞒,这份图纸,是我花费重金从一位有过几面之缘的朋友手中买来的,”施廷芬稍一犹豫,含糊其辞的说道,“我那位朋友不知道这份图纸有多么的珍贵,可我却知道,因此,我从他口中探听到了先生的讯息,才日夜兼程的由日本赶来。先生,不知你可否能够告诉我,这份图纸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

    赵千栋的心机虽然比不上他的老爹,但要同眼前这位稚嫩的青年相比,却是深沉太多了,他一耳朵就听出来了,这小子此番话说的是不尽不实。他先是说这份图纸是他花费重金,从一个仅有数面之交的朋友那里买的,而后呢,又说他那位朋友不知道这份图纸的珍贵,这不是明显的前后矛盾吗?

    尽管听出对方在说谎,但赵千栋并没有当面点破,毕竟这份图纸对方是从何而来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口中所说的合作。

    此前,赵千栋为什么要画出这份图纸?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希望通过这玩意挣银子,而目前的形势是,大清国内并具备真正制造这种内燃机的技术基础没不说别的,单是打造这种内燃机所需要的上好钢材,大清便弄不出来。再者,一个有实际生产能力的内燃机生产厂,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打造出来的,它需要大笔资金的投入以及长时间的准备布置,同时呢,还需要一系列产业链的帮衬扶持,在这种情况下,赵千栋根本就没有充足的时间去做这些事,至少目前没有。他现在需要的银子,大笔大笔的银子;需要的枪炮,足以支撑起一支雄厚兵力的枪炮;需要的是支持,来自国内国外方方面面的支持。

    因此,毫不客气的说,当初赵千栋在画出这张草图的时候,原本就没打算自己设厂建造,他只希望用这东西换回来大笔的金钱,以便为自己的起家大计添砖加瓦。

    萱彩当时将这份东西偷出去交给赛夫人,以至于引来了现在这位施廷芬先生,从本心来讲,赵千栋并没有埋怨她,与此相反,他觉得自己还得感谢一下这个小丫头,若不是如此,这笔大生意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轻轻巧巧的找上门来。

    “呵呵,施廷芬先生,既然你不瞒我,那我自然也不便瞒你,”心下瞬间便想好了说辞,赵千栋笑道,“此份图纸,正是我无聊之余的信手涂鸦之作,不想却被府中之人送了出去,以至于扰的先生不远万里找上门来。”

    “此图果然是赵先生亲手所作?”这是施廷芬心中存留已久的一个问题,在他看来,大清朝廷的官员们,似乎都相当的**,且目空一切,同时,大清这个帝国也着实是落后的可以,而这份图纸中所画的东西,却偏偏又是西方目前最为先进的内燃机——不,应该说是比三年前狄塞尔先生所发明的内燃机尚且先进的一种全新式的内燃机。

    施廷芬是慕尼黑工业大学机械工程系毕业的高材生,对于机械这种东西,他有着天生的敏感反应,故而,尽管赵千栋这份图纸画的相当模糊,可他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此前,他按照这份图纸上的设计,专门利用专业的方法进行过周密的计算,结果是,如果这种设计能够得到进一步的完善,同时,再攻膨胀做功以及排气方面的四个技术难关的话,那么一种全新的、更具有效率的内燃机便会诞生,而这,将意味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施廷芬并不像赵千栋所想的那样,是一个真正的商人,在实际上,他是德意志帝国的贵族,施廷芬这个名字,只不过是他在来到大清之后,才给自己起的中文名字,至于他的本名,则是阿尔弗雷德.冯.马提亚斯。他的父亲并没有什么名气,但是他有一个叔叔绝对是赵千栋知道的,那就是此前刚刚接任德意志东亚远东巡洋舰队司令一职的冯.提尔皮茨。

    施廷芬不在乎这份图纸能给他带来多大收益,他真正看重的,是这项成就背后所隐藏着的巨大名望,故此,在得到这份图纸之后,他才会迫不及待的赶来大清,与赵千栋会面。

    “施廷芬先生,”此时还不知道对方身份的赵千栋,闻言之下微笑道,“不过是一种新型水缸的设计方案罢了,我还不至于冒领其功。”

    “水缸?”施廷芬一愣,随即大喜,他知道,在大清帝国内,蒸汽机便被称为水缸,而赵千栋既然能够说出这图纸内所设计的东西,那想来这图纸便应当是出自他的手笔了。

    “赵先生,此图是你自行设计而成的吗?”转念一想,施廷芬继续追问道,“你可曾学过机械......”

    “施廷芬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不等对方把话说完,赵千栋便打断他,微笑道,“于此,我可以实话告诉你,自幼年而起,我便喜欢研究这些奇技淫巧之类的物事,便在数月之前,我偶有机会,从贵国商人手中得到几台贵国出产的西洋印机,而后,又对其上所用之水缸进行过一番研究,而这份图纸,便是我在研究过那些东西之后,突发奇想之下涂鸦而成的。”

    对他这番话,施廷芬自然是半点都不信,现下各地所用的印机,他基本上都有所了解,那上面所用的大都仍旧是蒸汽机,而那东西与这种内燃机相比,根本不存在什么共通之处。不过呢,这些东西并不是施廷芬现在所关心的,他真正关心的,是这份设计中所存在的几个技术难关,如果说这份图纸真的是眼前这位“赵大人”所绘,那么他对这些技术难关定然有些想法。

    带着这样的想法,施廷芬犹豫片刻,随口针对图纸上的设计,向赵千栋提了几个专业性很强的问题,比如说内燃机高压气闭系统的防泄问题等等。

    说实话,作为一个科班出身的人物,施廷芬提出来的问题颇有几分水准,如若不是精于此道的人,绝对会被他彻底难住。不过可惜的是,赵千栋前世同样也是学习机械设计的,而且他学的那些东西,那些技术,要比施廷芬所学的先进上百年。从某种程度上说,施廷芬观念中那些至为先进的技术,在赵千栋的眼里只能算作是“历史”,而赵千栋观念中那些一般的技术,在施廷芬的眼里却成了“科幻”,两者的起点原本就不相同。

    面对施廷芬提出来的那些高深问题,赵千栋可谓是应对自如,对于他来说,这些问题简直就不是问题,而是一些前世专业学生所必须知道的基本常识。

    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通过连番的提问,施廷芬对赵千栋的态度从怀疑变成惊讶,从惊讶变成赞叹,最后又从赞叹转变为心悦诚服,他可以断言,如果说这份图纸不是眼前这位留着长辫子的大清官员所画,那就不可能再有第二种答案了。倘若可能的话,他还真希望能够向慕尼黑工业大学的故交师友们引荐一下这位东方人,毕竟此人算得上是真正的自学成才,而且还成的这么彻底,这么出类拔萃。

    带着这样的感佩,施廷芬开始在提问上做了转变,从最初那种考试般的问答,变成了谦恭的请教,同时呢,所问的问题,也开始集中在图纸的设计上。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担心对方不会将某些设计方面的难关技术坦率的告诉自己,但赵千栋此后的态度,令他在感佩之余,又升起了更多的疑惑,因为对那些难关性的技术问题,对方竟然毫不隐瞒,他不但讲解的很深入具体,而且还极为浅显易懂,看那态度,就好像唯恐自己听不明白一般。

    谁说东方人都刁钻jian猾?谁说大清官员一律的高傲自大难以接触?眼前这位赵大人不就是一个特例?

    “赵先生,”当交谈进入尾声的时候,脑子里已经装满各种新知识的施廷芬似乎意犹未尽,他万分不舍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图纸,而后说道,“你可曾想过,将此种设计转化为真正的成品?同时,申请下这一份专利?”

    “呵呵,实不相瞒,”赵千栋知道对方肯定会提到这个问题,他摇头笑道,“我尚且从未想过此等之事。而今大清之形势想来施廷芬先生亦有所了解,于此等状况之下,我这设计又如何才能转化为成品?又到何处去申请专利?”

    “既如此,先生可愿与我合作?”施廷芬显然就在等他这句话,因为一待他话声落地,便急不可耐的说道,“我有心将先生近日所谈的内容,整理成一份论文,发表在慕尼黑学报上,同时,借机在我德意志帝国内申请专利。至于说将技术转化为成品的关节,先生亦无需担忧,我在地国内尚有些关系,家中也有些资产,只要得了先生的许可,用不了多少时间,第一件成品即可出来。”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