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忍着脸上的热度,小声辩解道:“可我觉得叫‘林哥’也挺好的呀......你要是觉得没什么特别, 那就叫......‘先生’怎么样?我有个大学同学, 每次在朋友圈里秀恩爱都称他老公‘先生’,感觉也挺亲密的......”
励晏林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小姑娘脸颊红扑扑, 像是刚刚成熟的蜜桃,新鲜水润。
只是她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心虚,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停地眨啊眨, 扑闪的长睫像蝴蝶轻扇的翅膀,眼神游移着, 不敢和他的目光相接。
他定定地瞧了她一会儿, 嗓音沉沉地开口:“我说了要独一无二的。”
那叫你‘大刺球’行不行?!
辛澄在心底默默吐槽一句,随即挺了挺脊背, 向“强权”发起挑战:“秀恩爱......不是一个人的事, 如果就我一头热, 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话音刚落, 就见励晏林薄唇微启,“老婆”两个字就这样毫无预兆地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辛澄:“......”
这、这么简单的吗?她以为他会一口回绝的。
励晏林做了个“请”的手势:“轮到你了。”
辛澄苦着脸, 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抗议:
叫‘林哥’有什么不好?
为什么要换那么可耻的称呼?
《结婚协议》里明明没有写!
她想站起来一走了之, 可被他的视线牢牢锁着,身体像被施了定身术, 动弹不得。
心里有个声音说:
其实......叫一声“老公”也没什么难的, 反正都是演戏,眼睛一闭、嘴巴一张,像他那样不带任何感情地叫出来, 就像叫‘大爷’、‘大叔’那样......
更何况,比起搂搂抱抱,叫“老公”这种只需要翻翻舌头的事情,牺牲要小太多太多......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开不了口。
嘴巴徒劳地张着,声音卡在喉咙口,怎么也挤不出来。
憋到最后,她都快哭了,“我......”
她避开他的视线,双手抓着裙摆,飞快地说了一句,“我去酝酿一会儿......”
说完也不等励晏林回应,就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卧室。
关上移门,辛澄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抱着双腿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发呆。
“酝酿”是酝酿不出来的,不过是逃避的理由而已。
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希望下次再来这里,他已经把这件事忘了。
辛澄暗自叹了口气,弯下腰,把下巴搁在膝盖上。
她想,郁修林说她以前见到励晏林,就像小兔子见了狮子拔腿就跑,应该没有夸张,就大刺球浑身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别说十四岁,就是现在的自己,都有些承受不住。
正想着,忽然听励晏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今晚你睡床上,我睡书房。”
辛澄扭头,只看见一扇快速关上的移门。
连婉拒的机会都不给,果然很大刺球。
*————*
凌晨一点,励晏林缩手缩脚地躺在书房的长沙发上,了无睡意。
他没有吃药,确切地说,是没有药吃。
原本下午去江州市里会客的时候,打算顺路回自己家拿药,可半路转去买了一份蟹黄粉就给忘了。
沙发又短又窄,他索性睡到了地上,可地板又太硬,怎么睡都不舒服。
其实他知道,就算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自己也不可能睡着。
除非......
他想起昨晚抱着辛澄睡觉的画面。
像小猫般蜷在怀里的娇软身体、响在耳畔的轻柔呼吸和萦绕在鼻尖的淡雅香气,仿佛一剂天然的催眠药,让久违的睡意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酣畅淋漓地睡上一觉,醒来后,没有药物副作用带来的剧烈头痛,只觉得神清气爽。
好想再体验一次那种感觉......
励晏林想着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没有开灯,摸黑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拉开移门,朝里看去。
靠窗的床头柜上,一盏小圆灯散发着昏昧的光,宽大的床上,一道纤瘦的身影面朝落地窗侧躺着。
白色的薄被几乎盖到下巴,身体蜷缩着,一只脚藏在被子里,另一只则露在了外面,那小巧白嫩的脚丫,在柔和的暗橘色灯光里,仿佛晕着一层光圈。
励晏林的目光凝了一瞬,随即走进卧室,轻手轻脚地爬上床。
他躺在床的另一边,两人之间的距离很大,再睡一个成年人都绰绰有余。
他双手交叠在胸前,闭着眼睛笔直地平躺着,轻微的呼吸声钻入耳朵,清幽的香气淡淡飘过来。
说也奇怪,一躺在她身边,刚才还异常活跃的大脑神经竟慢慢放松下来,隐隐有困意袭来。
励晏林想拉点被子盖一下,可被子都被辛澄卷走了,他只好侧过身,往她那边挪。
可刚挪到她枕边,背对着他的小姑娘忽然翻了个身,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被填满了。
励晏林怕吵醒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身体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下一秒,小姑娘细细软软的手臂伸过来,抱住他的肩膀,紧接着,腿也毫不客气地挂到了他的腰上,最后,毛茸茸的脑袋也靠了过来,像猫儿似的在他脖颈上蹭了蹭,嘴里也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就再也没动静了。
又等了片刻,见她依然沉沉地睡着,励晏林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他闭上眼睛,就这样被她像八爪鱼似的搂着,没过一会儿,困意就一波一波地涌上来,那感觉就像陷进了又厚又软的云团里。
他满足地轻叹一声,低下头,挨着辛澄的发顶,就这样沉入了梦乡。
*——*
早晨七点半,辛澄被闹钟叫醒。
她发现自己手脚并用地搂着一个枕头,那枕头又大又软,还散发着淡淡的雪松香。
呃,什么时候抱上的......
辛澄忙不迭地丢开那枕头,掀开被子下了床。
书房里,没有励晏林的身影。
她快速洗漱好,从衣帽间里挑了套红白相间的lo裙穿上,妆也没画就匆匆下了楼。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林舒越一个人坐在茶几前,低头修剪新鲜的玫瑰花枝。
听到脚步声,她抬头看过来,视线与辛澄相碰的瞬间,脸上就露出了笑意:“澄澄,起来了?”
她的神情不见任何异样,仿佛昨晚那个情绪低落的女人只是辛澄梦里的幻象。
辛澄也舒展开眉眼,笑着与林舒越问好,随即环顾四周,寻找励晏林的身影。
却听林舒越说:“晏林一早就去公司了。”
“诶?”辛澄大吃一惊,不是说好今天送她回家的吗?怎么扔下她一个人就走了?
林舒越仿佛知道她心里所想,不紧不慢地说道:“晏林临走前已经交代过司机送你下山了,你先去吃早饭吧。”
“噢......”辛澄高高悬起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可看着林舒越坐在轮椅上的孤独身影,又觉得有点心酸。
想说点什么,可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
她抿了抿唇,转身进了餐厅。
今天的早饭依然很丰盛,辛澄却没什么胃口。
吃了点藜麦蔬菜沙拉,她便放下了勺子。
林舒越由佣人推着进来,见她面前的早餐几乎未动,关切地问道:“怎么就吃这么点?”
“吃不下了......”辛澄勉强一笑。
林舒越没多说什么,只让佣人从厨房拿了一个大保温袋过来,柔声细语地交代道:“晏林出门的时候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你回去的时候顺路给他送过去吧,估计那时候你也该饿了,正好一起吃点。”
辛澄这时候才意识到,励晏林去的是江州分公司,而不是安城的总部。
她点头应下,上楼取了行李便准备出发。
林舒越将她送到门口。
让辛澄奇怪的是,她们明明才认识了几天,却像认识了很久一般,分别的时候心底竟冒出了一些不舍的情绪。
她俯身抱了抱林舒越的肩膀,轻轻地说了声“再见”。
林舒越拍了拍她的背,没问她下次什么时候再来,也没说什么依依惜别的话,只是带了一点淡淡的笑意,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
辛澄点头应下,然后上车离开。
车子已经开出去很远了,林舒越还在原地坐着。
大姨从院门后探出身来,轻声问道:“走了?”
“嗯。”林舒越看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你说她下次还会来吗?”大姨跨出院门,顺着林舒越的视线看去,只见青山绵延,窄窄的山道像是丝带,环绕着飘下山去。
林舒越就那样看着,久久没有出声。
就在大姨以为她不会回应之时,忽然听她悠悠地说了句:“应该会吧,毕竟......证都领了。”
“也是......”大姨回想着昨天深夜林舒越和自己说的那些话,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便推着林舒越慢慢地走回家。
*——*
快到励晏林公司的时候,辛澄给他发了条微信:“你妈妈让我给你带了点吃的,我等下放你公司前台,你让人下来拿一下。”
想他一个大总裁,应该不会有时间看微信,便打算再给他的特助高峻发一条,可还没找到高峻的微信号,励晏林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电话那头很安静,可他的音量却不高:“到的时候给高峻打个电话,我让他下去接你。”
辛澄以为他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又重复一遍:“我放前台吧,让他拿给你就好了。”
励晏林顿了一下,再开口,语气隐隐带着尖锐:“那我妈要是问起,你怎么说?”
“我就说......你说很好吃,全都吃完了。”
“你确定我会这么说?”
辛澄:“......”
“还有,带你来的司机是我妈的人.......”
这么重要的话为什么不早说!
辛澄偷瞄了前头的司机一眼,立刻笑道:“哈哈哈,跟你开玩笑呢,你还真信了!”
励晏林:“......”
这是......一秒入戏?
他没有接话,辛澄按照自己的剧本强行往下演,“......谁叫你早上起来的时候不叫我!你知不知道,醒来的时候没看到你我有多难过......”
她低着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裙摆,声音低低软软的,听起来很低落的样子。
明知道她是装的,可励晏林的心还是轻轻动了一下。
而辛澄还在自说自话:“难过得连早饭都只吃了一点点......现在都饿了呢,还好妈也给我准备了一份,等会儿我们一块儿吃啊!”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又变得轻快起来,仿佛真的很期待似的。
“嗯。”励晏林收了电话,回到会议桌前,脸上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笑。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惊呆了。
以严厉冷酷著称的大boss竟然......会笑!
刚刚汇报完上月工作的新产品研发部总监却没发现,他低着头提心吊胆地站在大屏幕前,等着每月一次的例行训话。
可等了好久,都没动静传来。
他硬着头皮抬眼朝主位上的励晏林看去,却听他和煦地问道:“都讲完了?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总监微微一愣,随即摇头说没有。
励晏林低头翻看ipad上的报告,片刻之后,缓声说道:“未完成项有点多,这个月要抓紧......”
总监连声应“是”,已经秃了一半的脑袋点得像鸡啄米。
“至于高风险项......”励晏林话音一顿,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总监的心嗖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其他参会人员则识趣地垂下脑袋。
大家都屏息等待着一场暴风雨的到来,结果——
励晏林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找个时间,我们好好讨论一下,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他的语气是那样平缓,平缓得一点儿都不像他......
总监还没反应过来,缩头缩脚地站在那里等着挨训,直到励晏林点了下一个汇报的人上去,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逃过一劫......
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冲上心头,他开心得差点冒眼泪,其他人却一脸错愕。
要知道,这每月一次的例会,大家都是带着上坟的心情来的,却没想到,大boss竟然在接了一个电话之后,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竟然大发慈悲......
只有特助高峻知道,这一切都得归功于......
辛小姐。
*————*
安盛集团江州分部坐落在近几年刚刚建成的东部商务区,整个商务区被一条清澈的大江一分为二,江的两岸,摩天大楼鳞次栉比,商业广场比比皆是,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车子停在安盛大楼门口,不等司机下车,早在候在门口的高峻立刻跑上去替辛澄开车门。
高峻接过辛澄手中的保温袋,由衷地笑道:“辛小姐您好,一路辛苦了!”
却不料咧开的嘴扯到唇角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顿时痛的“嘶——”了一声。
虽然辛澄之前没有正式见过高峻,不知道他的长相,但一看到这张带伤的脸,便知道他一定是励晏林的人。
遭受如此非人的虐待,还不离不弃地跟着励晏林,到底是奴性使然,还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辛澄一边暗自琢磨着,一边跟着高峻走进大厅,却听身后追上来一道惊喜又急促的喊声:“高特助!高特助!”
高峻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扭头往后看了一眼,随即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高特助,好久不见!”身后那人很快就追了上来,拦在高峻前头,高峻只好停下来,稍稍偏过身子挡在辛澄身前,和他寒暄:“励总,您怎么有空来江州啊?”
励总?
辛澄站在高峻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励总”,他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材高大,啤酒肚从敞开的西装里顶出来,头发剪得很短,几乎贴到头皮,但依然改变不了秃顶的事实。
只一眼,辛澄便收回了视线,可无框眼镜后面那双细长而混浊的眼睛却依然留在眼底。
总觉得......
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辛澄蹙起眉头回忆,而“励总”正忙着向高峻打听励晏林的行程,根本没注意到她:“晏林今天有空吗?我想跟他聊聊调职的事。”
高峻一脸为难:“实在不好意思,励董全天都安排满了,这些都是一周前就订好的,没办法改。”
励董......事长?不是......励总......裁?
辛澄暗暗纳闷。
那“励总”听了高峻的话,犹不肯死心:“那就一起吃个午饭好了,边吃边谈,不耽误他时间。”
忙了一上午,还要对着这么一张明显纵欲过度的脸吃午饭,能有胃口?
高峻对励晏林的这位堂叔很是瞧不上,但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只是一脸诚挚地回道:“我先问问励董,再给你答复吧。”
励鸣赫一听以为有戏,当即满意地让开了道。
高峻连忙带着辛澄快步往总裁专用电梯走。
一路将人带到董事长办公室,励晏林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
听到动静,他回过头来,冲辛澄点了下头,又指着会客区的沙发示意她过去坐。
辛澄一坐下,高峻便忙着给她泡咖啡、送零食,瞧着那道匆匆来去的清瘦身影,辛澄忽然有点心酸。
多好的一个年轻人啊......
励晏林怎么下得了手揍他呢?
辛澄望向窗边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实在无法想象他施暴的样子。
她想,如果是有暴力基因的人,受到大姨那样的责骂,就算不转嫁他人,也会用武力来宣泄内心的不满,就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徒手砸墙、砸镜子,非要把自己伤得鲜血淋漓才会痛快,可励晏林却连沙袋都没有砸过,只是静静地坐在电脑前敲键盘。
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关于他是暴力狂的流言呢?
是他自制力惊人,害怕母亲担心才勉强克制住了体内的暴力因子,还是......大家都误解他了呢?
辛澄坐在单人皮沙发上,暗暗琢磨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得出个结论,等回过神来,发现高峻送来的几样小零食里竟然有她最喜欢的香蕉蛋糕!
那蛋糕是她之前去日本旅游时顺带买的,因为保质期短,国内没有卖,那励晏林这里......怎么会有的?
难道他也喜欢吃这种看起来很萌吃起来很软的小点心?
不对啊,他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
辛澄想着就从小木盘里拿过一个香蕉蛋糕,撕开包装的时候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她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位“励总”了!
就在爷爷的寿宴上,她在外头的大厅里等着励总、不,应该是励董励晏林的时候!
当时她也在吃香蕉蛋糕,那位“励总”突然出现,问了她一句“你就是辛建祥的小孙女辛澄?”见她点头承认,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时她一心惦记着如何让励晏林主动解除婚约,并没在意,此时想来,不由地奇怪,那位“励总”是来给爷爷贺寿的吗?为什么听说她是辛澄就掉头走人?仔细想想,当时他的样子,就像被谁骗了似的,就连背影都隐隐压抑着怒气......
励晏林挂了电话,走到沙发旁,见小姑娘垂着脑袋呆呆地瞧着手上的小蛋糕,便问:“怎么不吃?”
辛澄回过神,抬头看了眼励晏林。
黑色的高定西服勾勒出男人完美的身材,宽肩、蜂腰、翘臀,以及修长笔直的腿,仿佛商场展示柜里的模特,每一处都像被精心计算、打磨过。
他就那样站在茶几前,身后宽敞的落地窗映着蓝天白云,以及高低错落的建筑群。
明明才27岁,在明星还被叫做小鲜肉的年纪,他却已经站在这高楼之巅,俯瞰整座城。
辛澄眨了眨眼睛,收起发散的思绪,指了指茶几中间的保温袋,说:“那是你妈妈让我带给你的。”
励晏林点了点头,拎起保温袋去了旁边的圆形小会议桌。
等他把袋子里的东西都摆在桌上,辛澄还在沙发上坐着。
他皱了皱眉,问:“不是说早饭只吃了一点吗?怎么不过来吃?”
辛澄摇了摇头,说:“不了,我不饿。”说着便站起身,“司机还在楼下等着,你找个理由把他支走吧,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公事公办的语气,虽然还是一副lo娘的可爱打扮,可脸上却没了之前的娇态,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疏离的味道。
这就和他划清界限了?
不,其实早在来的路上,她就打算划清界限了,要不是听说那司机的隐藏身份,她根本就不会上来。
励晏林看着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忽然觉得心里很不畅快。
枉费他草草结束了月例会,又将下面的会议往后推了半个小时,几乎把午饭时间都搭进去了,结果......
她坐了不到五分钟,一句话没说就要走?
辛澄却不知道励晏林心里所想。
即便没听到刚刚高峻和“励总”的对话,她也知道他的时间很宝贵,她不想打扰他工作,况且,她还要赶去安城,当然越早走越好。
因此,不等励晏林回应,辛澄就径自走出了办公室,回身关门的时候,瞥见励晏林依然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看向门口。
他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那周身的气场,特别的低。
看来今天他的心情不太好,还好自己跑的快......
辛澄一边暗自庆幸,一边顺着走廊快步往电梯口走。
走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着上面软软的,没有一点声响。
经过特助办公室,再往前,便是一间用磨砂玻璃隔开的小会议室。
走过会议室的拐角,便是电梯厅。
辛澄伸出手,正准备按下行键,却听身后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女声:“三十八分进去,四十二分就出来了,别告诉我晏林哥工作很忙,你不想打扰他。”
辛澄回头一看,就见戴玟倩靠在对面洗手间的外墙上,双手抱胸,唇角勾着冷笑。
这人是特意跑来监视她的吗?
辛澄暗暗翻了个白眼,不以为意地笑道:“再相爱的人也要给彼此空间,哪能二十四小时都黏在一起?”
“给彼此空间?”戴玟倩嗤笑一声,“你大概不知道,晏林哥为了和你一起吃午餐,特意将接下来的会议足足往后推了三十分钟。”
辛澄心下暗暗一惊,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改变。
她不知道戴玟倩说的是真是假,她已经走到了这里,再回头已经不可能,只能尽量圆满地应付过去。
可不等她开口,戴玟倩又说道:“辛小姐,你之前不是说和晏林哥一见钟情吗?那请问,你还记不记得和晏林哥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辛澄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心下暗暗吐槽,这女人怎么回事,怎么像个豌豆射手似的,接连不断地向她发射炮弹?
她学着戴玟倩的样子,抱起双臂,也用那种阴阳怪气的腔调回敬道:“玟倩姐姐看起来好像很闲呀,其实我觉得吧,有功夫管人家夫妻什么时候第一次见面,不如自己找个男朋友,好好尝一尝爱情的甜蜜。”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戴玟倩似乎被气着了,朝她走了两步,扬高音量说道,“有功夫在这里和晏林哥假扮夫妻,不如找个真正的男朋友,好好尝一尝爱情的甜蜜!”
走廊里十分安静,戴玟倩的声音落下之后,似乎还有回声传来。
辛澄听她越说越离谱,担心她把事情闹大,再传到林舒越耳朵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骤然冷下脸,厉声警告道:“戴小姐,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要是不想收到律师信的话,就管好自己的嘴!”
话音刚刚落下,就听一道冷沉的嗓音从身后冷不丁地传来:“怎么了?”
辛澄扭头看去,就见一道挺拔的身影从走廊拐角转出来,是励晏林!
辛澄顿时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收起原先的冷厉表情,扁起嘴,几步跑到励晏林身旁,抱住他的胳膊,无辜又可怜地控诉道:“林哥,玟倩姐姐说我们是假夫妻,让我去找个真正的男朋友尝尝爱情的甜蜜......你说,她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辛澄仰着脸,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巴巴地望着励晏林,可励晏林只是半垂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她搂住的手臂。
这人怎么回事?这种时候不表态,很容易被认为是默认的!
辛澄有点急,她偷偷瞄了眼戴玟倩,见那张刚刚被自己气得通红的脸上又显出了得意的笑容,立刻晃了晃励晏林的胳膊,用满是不快的娇软嗓音说道:“我们刚刚结婚,她就这样恶意诋毁我们的夫妻关系,太过分了!你说是不是呀,老公——”
辛澄被自己那一声“老公”叫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说起来也怪,昨晚“酝酿”那么久都开不了口的称呼,此时此刻竟然如此轻易就从嘴里冒了出来。
冒出来之后,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羞耻感瞬间涌上心头,脸颊渐渐发烫。
她甚至不敢直视励晏林的眼睛,目光只停留在他高高耸起的鼻峰上,而眼角余光里,那双沉如深潭的眼好像漾起了一丝笑意。
笑什么呀!快回应啊!
拿出你大刺球最凶狠的态度,斩钉截铁地告诉她,我和辛澄是真正的夫妻,绝对不容置疑的那种!要是你还信口开河,本总裁、不,本董事长就要律师信警告了!
辛澄看似平静内心却分外焦急地等待着,圈在励晏林胳膊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会议室的磨砂玻璃门从里面被推开,郁修林拿着手机从里头走出来。
辛澄:“......”
他、他怎么会在会议室里头,那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特别是那声娇滴滴的“老公”......不会被他听见了吧?
啊啊啊啊......
真是史上最丢人的一天!
辛澄羞耻感爆表。
她强忍着逃跑的冲动,硬着头皮站在那里,却见励晏林忽然俯下身来,高挺的鼻峰轻轻抵住她的额头,笑着说了一句:“你说的对,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