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七十七》玉竹轩前
周姨娘此时此刻。心情舒坦极了,赵姨娘走了,王夫人彻底失宠,她,哎呀,这半日也没见着她,不会也修成正果吧?瞥了一眼内室,多年的小妾生涯,让她凡事小心谨慎。再怎么得意也只能偷着乐,不能明目张胆的在脸上挂相。“老爷。”眼泪在眼圈儿打着转儿,颤巍巍娇嗔一句:“老爷,看您说的,您是一家之主,别人再大也大不过您去。”冲贾环示意一下,自己走到门口,掀开门帘,正要迈门槛,一眼看到还在当院里躺着的王夫人。暗自吃惊,她没回屋,愣是在冰凉的地上待着,没听说王家人有这份儿功夫。刚才带走的是薛姨妈。没对她怎么样,有什么抹不开的,自己爬起来回屋就行了,赖在那儿等什么?死要面子活受罪,待要装没看见,去西厢也绕不开她呀。顿了顿,转过身子轻轻禀报一声:“老爷,太太还晕在院里。”
贾政眼皮抬也没抬,沉声吩咐道:“去叫宝玉,还有环儿,把她弄回来,丢人啊,她怎么不死啊。”
贾环忍着笑看看周姨娘,再看看父亲,没言语。我早就知道太太还在当院里躺着,哼,还想耍正房太太派头,没这日子啦。你儿子不张罗,我也没看见。张口就说:“二哥哥在不?我和姨娘两个人也不顶用啊。”
周姨娘好笑的瞪了瞪他,小子,你能耐。还不起身跟我出去找宝玉,管自在这儿撇清,回头真的冻硬了,看不让宝玉恨你。也不接话,撩开门帘子出去,故作大惊小怪的叫起来:“宝玉,宝玉。快看看太太怎么回事儿?太太,太太,您不能啊。”颠颠的下了台阶,攥着块帕子,朝着王夫人走过去。
宝玉也听见了,从西厢房出来,一见自己老娘还在地上躺着,吓了一跳,边喊边哭着:“母亲,母亲,您醒醒啊。”
王夫人心说,我根本就没晕,不这样人家就会把我带走,我为了谁呀?还不是为了儿子你,没娘的孩子,又没有啥本事,想在这个家里活下去,我敢说,比环儿那个混账东西还不如。本想让大家看在我晕了的份上,不计较我办的错事儿,结果等到这会儿才想起我。再不来,我真的就彻底晕了。装模作样的呼出一口气,睁开双眼,迷糊的问了一句:“你们也进来了?有什么事儿,我一力担当,没你们什么事儿。”
贾环默默的盯着她看,面无表情。
周姨娘疑惑的伸手照着她的人中掐了一把。
疼的王夫人哎呦一声,狠狠的白了她一眼。
宝玉内疚的将母亲往起拉,贾环就势扶了一把,把王夫人搭在宝玉背上,他和周姨娘一边一个护着。光在平地背着人走路,宝玉顶多咧咧嘴,能硬撑下去,去上房要拾阶而上。贾环也不在后面抽一把,他晃晃悠悠的险些跪在石阶上。还是周姨娘发觉不妥,要是再伤着宝玉,那边儿湘云也要人侍候,这么多事儿还不是摊在自己和贾环身上,给他使个眼色。
贾环醒悟,忙在后面托着王夫人,这样把她背到房里,放在炕上。宝玉快虚脱了,倒在一旁动也不想动。
院子里响起贾琏的说话声:“宝兄弟,太医来了,接生婆来了。”
宝玉一听,蹦起来就往外走。
贾环也跟着出去。
周姨娘一边跟在后面走,一边说:“也不知道麝月烧水没有?我得去看看。”
王夫人想说,你们倒是留个人给我倒口热水喝。不等她开口,人已经出了屋门。她无力的闭上眼睛。浑浊的眼泪淌下来。
紫禁城,皇宫后院。皇后乌拉那拉氏亲自迎出来,对着乾隆就要施礼,被他止住:“罢了,早就说过,免了这些虚礼。你就是不依。”虚扶一把,脸色不耐。
黛玉装作没看见,忙冲着皇后就要屈膝施礼,吓的乌拉那拉氏一把搀住,满意的扯起笑容:“妹妹,可不敢这样,别屈了阿哥。”言外之意显然是,我是看在孩子,别当我真的示弱。神色飞扬、端足了架势,待要再扯几句闲话。
就见乾隆瞪了瞪她,示意黛玉进慈宁宫大殿。
大殿里响起钮钴禄氏的笑声:“这会子了,怎么还不见人?又是什么绊住啦。”
乾隆自得的扯了扯眼角,急走两步,发觉身后没动静,转身见黛玉没跟上来,又停下等她。有那低等的庶妃看见,不等宫女伸手,忙巴结的打起帘子。
皇后只好拉了黛玉一同并肩前往。礼数在那儿,黛玉岂肯逾越,反而后退两步,等在一旁。里边的人也往外看。
钮钴禄氏含笑端坐在堂,众妃嫔们齐齐跪在地上恭迎圣驾。
皇后跟上乾隆走进去,双双向太后行礼。倒是黛玉,被太后免了这道麻烦。再怎么说也是身怀重孕、半后之位,黛玉也受了众妃之礼。
太后说了几句寻常问候的话,就让黛玉和妃嫔们散了,留下皇后说是商议要事。
乾隆陪了黛玉回玉竹轩。
站在玉竹轩门前,望着里面的人和景物。仿佛从未离开过,只是做了一场彻骨寒心的恶梦,莫名的泪水顺颊流下。
春纤带着众位宫女、嬷嬷、太监们迎上前,六阿哥、絮兰、黄氏也匆匆迎出来拜见。
携了六阿哥的小手,在春纤搀扶下进到正堂,一切还像是从前那样摆设,让她更有一种莫名慌乱,仿佛是悬在半空,没有落脚之处。她极想抓住什么真实物体证实一下,这一切都是真的,或者全是假象。乾隆的话,分明就在耳边回响,却让她感到很遥远,很虚幻。她感到一阵昏眩,不是春纤扶着,险些摔倒。
乾隆疑惑的看着她,脸色有些苍白担忧,正要叫人,骆吉走进屋,先给黛玉请安问好,紧接着就把一份折子递上去。
接过折子,乾隆看了几眼,脸色凝重起来,无奈的跟黛玉说:“想歇歇也不能够,你歇下吧,朕去去就来。来人,传太医。”
骆吉服侍他披上秋香色皮袍,戴上便帽,一群人拥着他匆匆离开玉竹轩。
春纤一面让人把六阿哥带下去,安排他住进原先房里。瞅眼前没人,担心的小声问:“怎么一下子脸色煞白?哪儿不受用?”
黛玉怎好说自己精神恍惚,失神想起前尘往事,苦笑的捏了她一下,小声道:“许是我跟紫禁城犯冲,一进来就想起咱们走的那天夜里。”
听到这话,春纤也眼泪汪汪的,见颜芳从外面进来。一把拉住,哭着说:“这儿,姑娘、六阿哥、你我,就差了雪雁姐姐。”
雪雁在苏州林府也待的烦闷,除了带儿子,也没有别的事儿。就让人给黛玉捎信,说想带孩子进京跟黛玉团聚。
看了这封信,黛玉和颜芳、春纤笑成一团,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人家是想德谦了,拿着她说事儿。忙打发德谦回苏州探亲,并让他过完大年再回来,带上媳妇、儿子一块儿回京安家。
这会儿想起她,黛玉眼角微微扬起,这春纤说伤心事也挺有创意。
颜芳一听再也忍不住,眼圈儿红红的:“这都是命啊,主子,奴婢说句冒犯的话,您进了皇家的门,没有人家准许,走是走不了的,就是死也要埋进他们家祖坟。要是拼着不进去,天地之间也难容留。”
黛玉知道这个理儿,收了泪,把头一昂,来都来了,我偏要好好活下去。吩咐传膳。忙到这会儿也真饿啦。
正这时太医来了,只好匆匆躺下,颜芳放下帐子,在她的手上放置一方帕子掩住。
太医诊脉、写方子,又对春纤和颜芳讲了一通,无非是娘娘有些劳累,好好歇息,开的药也是调养为主。晚上喝些热汤,养几日就可。
等太医走后,黛玉连声让传膳,原本就没事儿,自己吓自己吧。
这阵子,全玉竹轩的人都要过来叩见皇贵妃娘娘,被颜芳挡在外面,只说是娘娘累了,要歇息,明日再参拜。
膳后,用罢汤药,黛玉也顾不上絮兰和黄氏,上眼皮直跟下眼皮黏糊,这一觉睡到次日辰时。
再次睁开眼睛,见六阿哥正不错眼珠儿的盯着她看。见她醒来,欣喜的叫着:“额娘醒了,额娘醒了。”
梳洗毕后,用过早膳。各妃嫔就像是走马灯似的往玉竹轩进出。说的都是吉祥话,道的都是姐妹亲情。冷眼相看,会有几分真的?几分假的?
黛玉俱是给上两句客套话,就摆出一副柔弱神态,其实她也真的没精神,吩咐颜芳、春纤打赏众人,反正来时带了不少南边儿的小玩意,乾隆也准备了不少,足够她打赏人用。
絮兰还是在外头的习性,卯时起身,练一阵儿功夫,洗漱一下,就想过来给黛玉请安。无奈她这儿没完没了的总不断人,也贪着好奇,想看看都是些什么人。她一走进门,就把人们的注意力从黛玉身边引开,都集中到她身上。
七嘴八舌的称赞着,有的说,长得有几分黛玉模子;有的说,神韵上也有些神似;更有甚者,硬说可惜错过了选秀,要不,也会是这些人堆儿里的。直说的絮兰满脸通红,小声说了句什么,就跑出去,暗自揣摩,怨不得黛皇贵妃不想在这里待着,这些人一个个什么眼神儿?自己分明是江湖侠女一类人物,跟皇贵妃哪儿扯得上。不搭理那些人,找个僻静地方练功去。
门外又来了一群人,是太后派人送来赏赐,在皇贵妃年例银子上,又加上一倍,还有满满一盒金叶子,珠宝翡翠、如意、宫缎、进贡的药材、食材,还有一些稀罕玩意。
黛玉谢恩,又厚重赏赐来人。
这拨还没离开,又来了乾隆的赏赐。
黛玉没打算拒收,微微一笑谢恩,打赏。后知后觉的有点儿不是滋味儿,好像自己成了个爱财的人,什么时候在人家眼里变成这样?正郁闷呐,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