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九 巧与板缘
坐上御辇来到慈宁宫小暖阁。那时。吴嬷嬷已经离开。钮钴禄氏回到这厢,寻思自家心事。一声禀报:“皇上驾到。”
屋子里除了太后,余者俱都跪下。“奴婢、奴才们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就见门帘子一掀,乾隆一身的秋香色便服走进来,朝着太后一撩袍子:“儿子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
钮钴禄氏一把扶起他,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埋怨着:“就这么忙?跟你皇阿玛一个样,也不知道歇歇的。”
秋岚领着宫女们给皇上上茶、呈果盘、糕饼盘等,而后,分两旁侍立。
“儿子不累,身子骨结识着呐,倒是皇额娘您,听说身子不大爽利?”
“不碍的,吃上几付药,就没事儿了。今儿个和敬过来,孝敬我不少东西。又让我想起她的额娘,还有玉儿。”钮钴禄氏眼圈又红了,咳嗽一声。“她额娘那儿,哀家还能放下,可玉儿,额娘实在受不了。”
乾隆有些不自然,劝着:“皇额娘总想着她。等儿子南巡回来,把她给您带回了不就行了。您别伤心。”
南巡!钮钴禄氏眼里发着光。上次东巡因孝贤皇后辞世就没玩儿痛快,这一次去的地方更多、更远,心里别提有多舒坦。
乾隆见此,知道自己老娘也是个爱游山逛水的人,陪着老娘出去,名正言顺的孝子,心里高兴,就跟太后说,要等春闱过后,殿试甄选出人才,安排妥当之后,要去勘察水患,儿子要治水。
钮钴禄氏听了当然高兴,古时候听说有个大禹治水,前头有康熙爷、先帝治水,儿子再接着干,这是子承祖业、父业,也就是弘历能想到这些,旁人就没这么大的气势。其实还不是看着自家孩子好,旁的人,不在其位,说这些也得看乾隆愿不愿意听。
太后叮嘱着:“看看到时候,妃嫔们谁留下、谁跟着去。”
乾隆这些都不在话下,反正交给太后看着办就是。倒是要尽早安排一位亲王督办此事,如勘察出行路线,休整所到的名胜古迹。还要对付出几处行宫。心里有了恰当人选,又跟太后说了些家常话,又告诫秋岚等人小心侍候,告辞出去。
太后问:“晚上谁侍候皇上?”
乾隆一听驻足,不好即刻出去。
骆吉不自然的看看乾隆,低下头没敢吭声。
太后忍了忍,又问:“不是选了几个南边的女孩儿?”
乾隆说不出话,瞪了骆吉一眼。“宣陆常在吧。”
这一夜,不说养心殿的缠绵春色。次日,陆常在被提了一级,封为庆贵人。各宫的妃嫔们见着她,道贺的话儿说了不少,尖酸刻薄的话也甩了不少。弄的这事儿让乾隆得知,索性一连几日都翻她的绿头牌。看你们眼气,朕偏抬举她。
二十六封印、写福字赠送朝中大臣们,乾隆是忙个不消停。咱普通百姓摆不了这个谱儿,也有咱普通人家的乐趣。
打从二十三小年开始,普通人家也开始杀鸡宰鸭炖肉,去集上购买过年的年货。走在大街上,穿过小胡同,从各个宅院飘出来的香味。让人有一种醉心的感受,过年和平素就是不一样。
贾家也不例外,贾母从积蓄中拿出银两,吩咐贾珍、贾琏安排人去采买,再怎么说,祭祖、吃顿团圆饭也不能免了。
过年了,也不能紧着使唤林之孝夫妇,人家也要跟自家人团聚,从二十三起,到正月十五前,告假在家,十六再过来支应。这也是看在贾母份上,人家的女儿小红和女婿贾芸,日子过的红火,家里也雇上小丫头、小伙计使唤着,哪里还愿意让娘老子再去贾家当差。
没了外人,贾母点了尤氏、平儿、湘云、麝月、鸳鸯等人张罗着,把过年的大小事挑起来。男的跟着出门采购的是贾环、贾蓉叔侄。
宝玉经过贾母和王夫人精心调养,好了大半,每日也能陪着贾母解闷。
李纨为了贾兰春闱应考,一时也不敢松弛,就在二十三小年时,带着他过来给贾母请安,也带了一些贾母喜爱的吃食、物件等。去贾政、贾珍、贾琏、宝玉这几家拜访一下,跟着吃了顿晚饭,就回家接着攻读。这一次过来,贾母悄悄给了李纨一张600两的银票、一盒贵重珠宝。李纨携贾兰出门,宝玉和湘云送出去。
望着人家母子坐马车远去,湘云转身进门。发觉宝玉眼里的失落、惆怅,心里也很伤感。回想起往日在荣国府、大观园的种种,差点儿落下泪。今非昔比,人没有前后眼,要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早点儿把贵重物件带出去,这会子也不会成了这样。
贾政早上过贾母这边儿请安后,就一头扎在书房里,写福字、春联、春条等,分发给各房。样子极为认真,像是在做什么大事。
麝月起来之后,就跟着王夫人进到上房,在贾母身边听尤氏和平儿说了会子话,外面又进来贾珍、贾琏、贾环、贾蓉等,分派一下,就雇上大车去市面上各个商铺。
鞭炮、神马、香烛、烧纸、牛羊肉,给贾麒、巧姐的读书用品、女孩子的头花饰物。还有尤氏、平儿等人也该捯饬捯饬,过去做国公府夫人的哪有这个机会,在棋布星罗的店铺间穿梭,在铺天盖地的商贩摊子前流连。今年又从黛玉矿上的得到丰厚银两,贾家倒是还能撑下去。随着人流,又购了些年画、灯笼,面粉、大米、糯米面。猪、羊、牛肉等,还有菜蔬、禽蛋、糖果、干果、水果等,又给家里人扯了些绸缎等。
回到家里,累的贾珍、贾琏等人腰酸腿疼,念叨着好好泡个热水澡,正所谓“洗福禄”,因着过年,厨房炉灶都紧的很。临出门时,嘱咐着回来就用,及至贾蓉去张罗时,被告之。宝玉正在洗浴,几位爷得等上一阵的。
贾珍心里有气,也不好说什么。贾琏的脸上就不好看了,压着火儿说了一句:“他到自在,到这时候还是做他的富贵闲人。”
贾蓉苦笑着,压低声音:“人家有老太太疼着、宠着。”
“过了年,咱们就分家。”
贾珍忙安抚他:“算了,说这些没用的。正好歇一会儿,敢情出去逛大街也挺累人。”
“看老太太还能护他到几时?”同样都是孙子,人家就能呆在家里擎受,自己就得在外面奔波。
“琏儿,回来了?”正房传出来邢夫人的问询声,还有一个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来的谁,也在小声说着话。。
门帘子一掀,一个娇小秀美的女孩儿走出来。“爹爹。”
贾琏惊喜的看着她,只觉着自己所有的劳累都值得。忘却刚才的不快,唤道:“巧姐,你回来了啦?”
巧姐的个头儿长高了,一双灵动的剪瞳,有几分凤姐的模子,体态苗条轻盈,身着红缎棉裙,头上的簪子未见得有多贵重,却也价格不菲。“爹爹、大伯父、蓉哥哥。”
贾珍含笑点头,贾蓉也高兴的问她:“巧妹妹多咱回来的?”
“快正午到的,姥姥带了我和板儿过来,还带了东西。”
贾琏知道刘姥姥定是在邢夫人处待着,就撇下贾珍父子,进到正房。
刘姥姥和邢夫人谈的正欢,那邢夫人平时闷在家里,也什么人闲扯,这会儿来的刘姥姥,人家给养着巧姐不说,还送过来不少窖里的菜蔬,这会儿倒是真心实意的相陪。
见贾琏进门,又说了天色已晚,要留宿刘姥姥、板儿。让他们明早再走。
贾琏满心喜欢,特意挑出几样自己买的年货,叫上巧姐、麒儿、板儿分别打包整好,明日给刘姥姥带上。
板儿见此忙拦着,说是姥姥、父亲、母亲不让要,家里都有。
贾琏四下看看没别人,低声说:“姑父给你们,你就别吱声。”又悄悄塞给巧姐、板儿几两银子,让他们自己收着。看见巧姐也心酸,自己常年在外,巧姐在刘姥姥家住着,就是给了邢夫人、平儿银两,也很少能花到她身上,也知道凤姐跟巧姐有联系,无奈人家就是要避开自己,巧姐嘴风挺紧,怎么问也不说,只得闷在心里。总想给巧姐点儿贴己银子收着,总是不得机会,这一次断不能错过。
巧姐冲父亲吐吐舌头收起来,见板儿还在发愣。就催促他:“板儿哥,你干嘛呐?给我爹相面呐?”
“那什么?”板儿红了脸,心想,这叫什么事儿?不是说贾家败了。败了不就跟咱没什么两样,怎么还让人觉着挺谱气,这叫啥,他也没弄清。依着巧姐收起来。
看着巧姐跟板儿,贾琏呆了,眼前化出:那年那月那日,王家太太带着凤姐过来玩儿,都是孩子们,就在一处淘气玩耍。那个跟男孩子一块儿爬山、玩水的小姑娘,也是“琏二哥,琏二哥。”的叫着,眼睛一眨,两颗男人泪滚落下来。怨只怨自己,既害了尤二姐,也害了凤姐。
洗福禄,洗疚疾,洗邋遢。男人忙着,女人们更忙,蒸馍、蒸年糕,炖肉等。
平儿和鸳鸯手巧,除了方块状的黄、白年糕,——象征着黄金、白银,寄寓着内心对新的一年希冀。还有红枣糕、白果糕、豆沙糕、枣泥糕,还有加上白糖。猪油、玫瑰、桂花、素蓉等品种年糕,再就是炸年糕。这会子正在贾母处忙着。
巧姐看见父亲落泪,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儿,惊问:“爹爹,您这是?”
“没事儿,爹挺没出息啊。眼里有个沙子。”
巧姐信以为真,掏出帕子,过来扒着贾琏肩膀要给他把沙粒吹出来。
板儿也跟着起哄,拿起巧姐的帕子就往贾琏脸上招呼。
又一串热泪冒出来,贾琏忙说:“好了。”
麒儿小脸儿一绷,看大家没理他,就往地下一坐,大开磅礴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