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楼,登堂入室。.
楼犀将东西放下后,却还是舍不得就此离开,用想思思了为借口,故意磨蹭。
舒娆对此十分不满,不过看到思思跟他十分亲近的模样后,微微有些动摇,但她还是坚持立场,两相权衡之下,说只让他呆半个小时,甚至还摆了一个闹钟在茶几上计时。
闹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叶星辰的心也跟着忐忑,她知道他说想思思了这话不假,但肯定还有别的,可这么多天了,他一直没有来,今天却来了,原因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他可能要回部队了,或是又有什么新的任务。
思及此,她的心就愈发不安,她知道他的职业有多危险,一旦回到部队,那就必须心无旁骛,可孩子的事情至今他们都还没有好好谈过,也是时候说一说了。
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流产只是意外,可是他很自责,她也是,但孩子没了是事实,惨痛的事实,这样的阴霾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个月两个月就能忘却的,她可以慢慢调节心情,但是他不能,军人的身份赋予了他更多更重要的使命,她不能让他带着心事去战场,不然的话也许会发生下一个悲剧,而那,是谁都不愿意看见的。
深呼吸了下,她徐徐抬眸,望向沙发上的男人,轻声说道,“楼犀……我房间的窗帘杆有点问题,你进来帮我看一下吧。”
“好。”楼犀豁得起身。
叶星辰故作镇定,假装没看到舒娆狐疑的眼神,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楼犀快步跟上,进了房间后,反手就要关门,却不想被舒娆一把给拦住。
“看窗帘杆不需要关门吧?”虽然她知道他们是想单独谈谈,但她还是不放心,生怕星辰再受什么欺负。
楼犀只好松手。
舒娆这才罢休,转身回了客厅,带思思一起玩,给他们留下单独的空间,不过一双眼睛还是紧紧盯着卧室的方向,时刻监视。
舒娆离开后,叶星辰刚刚要松一口气,心却又一下子提起,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独处,脚又往前挪了几步,走到窗台边,给花浇水。
她转过身,楼犀却是没有动,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更是第一次进她的房间,她的房间简单干净,却很温馨,淡蓝的窗帘,纯白的床组,床大概有一米三宽,比单人床大点,比双人床又小点,床上摆着一只大熊,它几乎占据了床的一半。
他的目光微微一怔,她还留着这个大家伙?
游乐场的那个老板非要将这个大熊送给他们不是没有道理,它太大了,抱都不好抱,保管和清洁起来更难,她却还留着,这让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床的一侧,摆放着书桌,上面有一些医学类的书籍,整整齐齐,一台电脑,款式有些旧了,不过上面纤尘不染,鼠标垫是卡通的,上面也是小熊的图案。
另外一面墙上,是一组衣柜,四扇门,旁边附带着一组弧形的置物格,格子上摆了一些零碎的东西,最多的却是药瓶,还有一些纱布,外加一个热水袋。
他的心忽然又是一疼,他知道他的那一脚给她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内伤外伤都有,特种大队的那些战士都未必能禁住他的力道,而且当时他是往死里跟左凌风拼命的,力道更是狠,那一腿扫过去,对她而言真的足以致命,而他们的孩子就那么没了。
情不自禁地上前,站在她身后,心疼地将她搂住。
叶星辰蓦地一怔,手里还拿着浇花用的水壶,手豁得一松,水壶险些掉在地上,他一手接住,重新放回窗台,然后双手又重新将她圈紧,温热的大掌覆在她的腰腹部位,像是想要给她一些温暖。.
倘若孩子还在,这个时候,可能她的肚子已经会微凸了,可是现在却平平的,什么都没有。
叶星辰下意识地挣扎,他却固定住她的身子,不让她动,他温暖的身体靠近,她蓦地一颤,眼睛睁大,白皙的脸庞,不可抑制地红了起来,她踌躇在原地,不知所措。
楼犀无言地搂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鼻端嗅到她发间的芬芳,淡淡的花香,很好闻,但却不同于从前,她的呼吸间带着一丝丝的药味儿,虽然很淡,但是他知道其实很苦。
叶星辰微微屏息,心跳却是不受控制地加快,此刻的她,是如此得紧张与惶恐,茫然间听到他低沉的嗓音落在耳畔,“还疼吗?”
他的双手同时加重了一些力道,却仍是很轻,生怕再弄疼她一丝一毫。
她眼眶一热,摇了摇头,幽幽说道,“不疼了。”
他倏地收紧了双臂,可是他很疼,他快疼死了,为她疼,也为他们的孩子疼。
“楼犀……我没事了,这个孩子没有保住,说明她和我们没有缘分,所以别再想了,你也别再自责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其实这句话我早就想对你说,可是一直没有机会,我之前的情绪也一直不好,不过现在好多了,尤其是接思思回来住的这些天,我真的已经好了很多,而且我现在还在休假,还有一些日子可以放松,倒是你……你应该是要回部队了是吧,回去之前把这些事都忘了吧,这个孩子没了是意外,我和思思都不想再看到什么别的意外,你明白吗?”
她背对着他,幽幽地说着,轻柔的声音十分恬淡,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却可以想象她此刻脸上的落落寡欢。
“一会儿留下吃饭吧,思思会很高兴的,都多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呢,不过娆娆的态度可能不太好,你忍着点,她没有恶意的,她只是担心我,你别太在意,再说娆娆现在是思思的干妈了,你们俩要和平相处才好。”
“还有楼翼,你帮我跟他说声抱歉和谢谢,娆娆那天那么无礼,他也没计较,在医院的时候我只顾着娆娆,也有机会跟他说点什么,你帮我跟他说一声吧。”
“还有……”叶星辰又想说什么,楼犀却忽然扳过她的肩膀,四目相对,纤细的小脸上表情很安然,瞧不出太多的情绪,一如既往的柔顺,可是这样的她,却让他不知如何回应,她谁都说到了,就是不提她自己,她就站在他面前,可是他却觉得她距离他很远很远。
也许从今以后,什么都不会变,婚姻继续,生活继续,孩子也可能再生,但是……她却好像不会再跟他尝试什么感情了,因为这一次的教训就已经足够深刻,因为他们之间不够信任。
“星辰……”他忽然之间有点害怕,比失去孩子的那个时候更为害怕,她却轻轻推开他,柔声说道,“我去做饭。”
她轻轻一推,他高大的身躯却是重重一晃,牵了牵唇,说不出半个字,或许是他太贪心了,或许楼翼说得对,要多给她一些时间,另外,他们都要学习,怎么经营婚姻,还有……爱情。
◎◎◎
“吃饭喽!”叶星辰和舒娆一起做好了四菜一汤,对于楼犀留下吃饭的事情,两人一致保持沉默,只是摆碗筷的时候,是四个人的份。
舒娆不知道内情,还是做了一条鱼,叶星辰将鱼和另外一道菜换了个位置,故意挪得远一些,这个动作太明显,舒娆想不注意也难,只是她不理解,秀眉微蹙。
楼犀的心里却是忽然又点起了一丝希望,她还是关心他的。
一顿饭,几个人各怀心事地吃着,只有思思吃得最欢,这样的情形对她而言,简直是太完美了,不但有爸爸妈妈,而且还有干妈呢,每个人都疼她到不行,小丫头十分开心。
吃完了饭,叶星辰和舒娆抢着洗碗,楼犀却忽然站起身来,说道,“我来吧!”
两人皆是一怔,叶星辰连忙要说不用,舒娆却一把拉住她,由着楼犀去做。
思思要看动画片,舒娆让叶星辰陪小丫头一起去看,她则双臂抱胸,在厨房门口监视,本想看他笑话,却不想厨房里的男人竟做得熟练,比起航空公司的那些空少,他不知道要MAN了多少倍,洗碗,刷盘子,擦拭流理台……每一样都做得无可挑剔。
舒娆很不是滋味地咬了咬唇,扭头回了客厅,坐到沙发上咕哝了一句,“还挺能干的!”
叶星辰微微侧目,没有多想,很自然地接话,“他常做家务的。”
舒娆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楼犀洗完了碗,又在舒娆的指使下拖了地,地板擦得光可鉴人,舒娆本想挑三拣四,却找不出一丝问题,暗暗生闷气。
思思还在看动画片,天却已经黑了,舒娆连忙去浴室放热水,准备让叶星辰泡澡,她特意去找的中医,买来药材,每天都让叶星辰泡药浴,有助于身体的康复。
因为泡药浴的时间比较长,所以叶星辰每天都第一个洗澡,她完了之后,才轮到舒娆,两个人都完了之后才给思思洗澡,这个时间加起来是很长的,所以叶星辰不敢耽误时间,连忙回房间去拿换洗的衣服。
沙发上,楼犀还在陪思思看电视,舒娆放完了热水出来,手上还**的,她随意地往身上抹了抹,走到沙发旁,居高临下地望向楼犀,“楼营长,时间不早了,我们马上就要休息了,您请吧!”
楼犀知道她这是在赶他走了,虽然不情愿,但也不得不起身,只是思思不干了,“爸爸,一起睡睡!”
小丫头想要留他住下。
舒娆对思思真是又爱又恨,不过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同意!
叶星辰拿了衣服后直接去了浴室,没有发现客厅里的僵持。
片刻后,浴室里忽然传来她一声惊呼,“啊——”
楼犀反应最快,拔腿就冲向浴室,舒娆也连忙追上,“星辰,你怎么了?”
“我……我……”叶星辰的声音颤抖,说不出完整的句子,瞪着浴缸里的中草药,不知道为什么那里面会有虫子!而且那虫子还是活的,正在往她的身上爬!
“啊——”
她想要爬出浴缸,却被吓得不会动弹,而浴缸的空间本来就小,她后退了几下就到了头,于是只能尖叫。
“星辰!你怎么了?你开开门啊!”舒娆急得直拍门板。
门是反锁着的,她又没有钥匙,楼犀一把将她拉到身后,“站远点!”
舒娆不明所以,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被他推出了两米远,然后听到“砰”的一声,浴室的门被他踹开。
“星辰——”
“啊——”
楼犀的忽然出现,让叶星辰再次发出尖叫,他、他、他……他怎么进来了?
她下意识地环抱住自己,可是衣服早就脱掉了,浴缸里又没有泡沫,只有一些不算太多的药材漂浮在水面上,她根本是被他看光了!
虽然两人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但是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如此狼狈过,脸腾地一红,浑身也立即跟火烧一样,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
与此同时,楼犀也愣住了,她进浴室已经有一会儿了,所以他以为她应该已经洗完澡了,可能是在换衣服的时候因为地滑而摔倒了什么的,可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情形,她曼妙的身体浸泡在水里,若隐若现,让他的眼眸忽然一紧。
“喂!你的眼睛往哪看呢?还不快点帮忙!”舒娆气恼地吼着。
楼犀这才回神,清了清喉咙,问向叶星辰,“你……能自己起来吗?”
叶星辰哪里还有力气,他带给她的惊吓比虫子要大的多!
“虫、虫子……”她呆呆地盯着水面,却发现那虫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原本还能看见,可以闪避,但现在看不见了,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她又猛然一个激灵。
楼犀立即上前,弯腰将她从水里捞出,然后抽来浴袍,将她快速包裹起来,打横抱出了浴室。
叶星辰为难地咬紧了唇瓣,羞愤欲死,只好用力闭上眼睛,自欺欺人,他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楼犀将叶星辰抱回房间后,又回了浴室,仔细观察了下浴缸,最后在一棵药材上发现了那只作乱的虫子,戴上手套,果断捉起,舒娆找来一个罐头瓶,让他把虫子装在里面,她决定明天去找那个中医算账!
好半天,这场惊魂才平息下来,叶星辰吓坏了,躺在被窝里还一直哆嗦,身上还总是怪怪的,痒痒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她下意识地东抓一下西挠一下,却什么也没有。
楼犀去而复返,走至床边,瞧见她仍旧是心有余悸的样子,情不自禁地弯下腰来,安慰说道,“没事了,虫子已经找到了,你安心睡吧。”
叶星辰这才松了口气,可能是心理作用,身上好像一下子就不痒了,抓了抓被子,手指却还是轻颤。
楼犀帮她掖了掖被角,然后情难自禁一般,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晚安。”
轻轻的一吻,蜻蜓点水一般,却神奇地安抚了叶星辰纷乱的内心,她慢慢闭上了眼睛,然后听到他慢慢离去的脚步声,房门一响,轻轻被带上。
◎◎◎
夜里三点,叶星辰起身去卫生间,路过客厅,却忽然发现那小小的沙发上蜷缩着一个高大的身躯。
他……怎么会睡在这里?
第一眼是意外,但随即就明白了,昨晚她受了惊吓,连思思都只能跟着舒娆去睡了,他许是不放心,可舒娆也肯定不愿意留他,更不可能允许他进房间跟她一起睡,而且也没有让他睡舒景的房间,这根本是存心考验他呢!
他身上只有一条很避小的毯子,根本盖不住他一米八几的身体,只能盖到腰部,她立即回房间搬了个被子出来,屏佐吸,脱掉拖鞋,光着脚轻轻靠近,小心翼翼地帮他盖上,动作很轻很轻,看到他没醒,她忍不住扬唇。
转身,又轻手轻脚地离开,她却不知道早在她走近的一瞬间,他就已经醒了。
第二天早晨,楼犀早早离开,甚至没有告别,只留了张字条塞进她的门缝,告诉她某日军区会有表彰大会,他已经得到通知会被嘉奖,可以请家属一起参加,他最后写了几个字——希望你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