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颜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叹了一口气,虚虚的摸了下她的头。
赵艳玲,“姨,我想再去看看老师和同学。”
丁颜点了点头,“姨在这里等你。”
赵艳玲轻飘飘的飘向学校,可刚飘到学校门口,她又飘了回来,哽咽道,“姨,我不去了。”
她怕多看一眼老师和同学,就会多一分不舍。
可她必须走,姨说了,她留下来,会害了老师和同学。
赵艳玲说完,回头看了眼学校的大门,然后毅然决然的对丁颜说道,“姨,我走了。”
说完就赶紧走了,生怕走的慢了,再害了她亲爱的老师和同学。
丁颜为她超度,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淡,直至再也看不见。
自始至终,她没有埋怨她爹娘一句,可自始至终,也没有想去见他们最后一面。
无怨即无爱,在她的心里,怕是早就没有爹跟娘了吧。
丁颜早已见惯生死,可面对这么一个可怜的孩子,她心里还是很难受,她甚至不敢给她算上一卦,就怕算出来她下辈子还是苦孩子一个。
天道轮回,罪孽天判,就算算出这孩子下辈子一样悲苦,她也只有旁观的份。
学校食堂烧饭的大婶叫马春花,倒也是个说话算数的人,答应了丁颜不在学校说赵艳玲的事,她还真就一声都没吭,不过回到村里,她的嘴可就没那么严实了,反正丁颜又没跟她说在村里也不能说。
从进村开始,她一路说到进自己家门,逢人就念叨几句,“我不是说过,我们学校三年级的教室特别冷?你猜怎么着,是艳玲的魂回去了,那可是阴魂,能不冷吗?……可不真的咋的,陈家湾的丁颜,你听说过吧,就是被他们老祖宗开了天眼那个,她亲眼看到的,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能有假?我就说冷的不对劲……”
这事儿很快就在村子里传开了,到天黑的时候就传到了赵艳玲的娘李秋菊的耳朵里。
李秋菊心里就有点发毛。
“他爹,他马婶儿说的那事儿,她瞎说的吧?”
赵艳玲爹赵石刚蹲地上,抽了一口旱烟,半天才闷闷的回了一句,“不知道。”
“我觉着她就是瞎说,这都好几天了,那死丫头早投胎去了。”
赵石刚没接她的话,站起来佝偻着腰走了。
李秋菊还在那儿自言自语,“就算是那死丫头,死了不去投胎,那我也不怕她,我可是生她的娘,就算是她死了,我还是她娘,我能怕我生下来的小丫头片子?又不是我逼死她的,是她自个儿不当心,掉到河里,关我啥事,我把她养这么大,她一分钱还没给我挣回来呢,我不比她冤……”
正自言自语着,冷不丁的被人拉了下衣裳,吓的她嗷的一嗓子,跳起来就往外跑。
赵贵强也被李秋菊吓了一跳,他不干了,冲着李秋菊吼,“娘你干啥呢!”
听到是宝贝儿子的声音,李秋菊才回了魂,拍着胸口,“吓死我了。”她还以为是那死丫头的魂回来了。
赵贵强跑到她跟前,推了李秋菊一下,“你吓着我了!”
李秋菊把赵贵强搂到怀里,摸着赵贵强耳朵给他叫魂,“强强回来,强强回来!”
赵贵强啪的打开了李秋菊的手,“娘,我要吃鸡蛋!”
“娘这就给你煮。”
“快点!”
“好好好,娘这就去。”
李秋菊给赵贵强煮了俩鸡蛋,让赵贵强吃了。
天完全黑下来了,农村没啥娱乐活动,天热的时候,还能去外面扎堆乘凉扯闲篇儿,天冷了都不出来了,又不舍得点灯费油,都上床睡觉。
李秋菊嘴上说着不怕,可到底心虚,夜里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屋里屋外稍微有点响动,她就心惊胆颤。
越睡不着,心里就越发毛,总觉得家里哪哪儿不对劲,该不会是那死丫头真回来了吧?
李秋菊自己吓自己吓了一夜,第二天天刚刚亮,顶着俩大黑圈就跑去找马春花,“他马婶,昨儿个你说那事是真的?”
马春花很看不上李秋菊:虽说丫头片子是没小子金贵,可丫头片子再不值钱,那也是自个儿身上掉下的肉,当娘的不疼,还能指望谁疼?可看看这人,闺女死了,跟没事人似的,是亲生的吗?艳玲那丫头也是,咋不过来找她这个娘算帐?!
马春花,“可不是真的,要不咋会艳玲前脚没,后脚教室就不对劲,昨儿个人丁颜去了一趟,教室就好了。”
“那个丁颜,说没说她是咋整的?”
“那我可不知道,兴许是劝艳玲离开学校去别的地儿了?说起来她也没地儿去,要么是回家了?”
李秋菊吓的一哆嗦,“他马婶,你可别吓我。”
马春花撇了撇嘴,“你问我也没用,真想知道,你去陈家湾问问丁颜,她最清楚,不过人家就是吃这碗饭的,可没白白帮你的理儿。”
李秋菊,“她不会是骗钱的吧?”
马春花不高兴了,“那你别去,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马春花不想再理她,自顾自干活去了。
李秋菊讨了个没趣,嘀嘀咕咕了回了家,到底是坐不住,从放钱的匣子里摸出5毛钱就要去陈家湾找丁颜,走到门口,又回来了,拉上赵贵强,“乖儿子,跟娘出趟门。”
请人家看事得给钱,这理儿她懂,可钱不能白给,得叫那个丁颜再给她儿子算个命才不亏。
赵贵强提条件,“那你给我两毛钱买糖吃。”
李秋菊满口答应,“买,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钱不给你花给谁花。”
李秋菊到陈家湾的时候,陈家刚吃过早饭,大宝和小宝拿着陈瑞做的木头小首枪在院子里玩。
陈瑞当兵前跟着村里的老木匠学过一段时间的木工活,后来虽然没有当成木匠,不过做个小首枪还是不在话下,小首枪做的很精致,打磨的又光滑,哥俩儿把它当宝贝,睡觉都搂着睡。
李秋菊拉着赵贵强问大宝哥俩儿,“丁颜在家不?”
小宝颠颠跑到西屋,“娘,有人找你。”
丁颜已经听到了,从西屋出来,一看,不认识,“我是丁颜,你谁呀?”
李秋菊满脸堆笑,“我叫李秋菊,赵艳玲她娘。”李秋菊说完“赵艳玲”这仨字,就觉得后背一阵冷嗖嗖的,猛的打了个冷颤。
她下意识的往身后看了看,自然是啥也没看到,可她就是觉着身后有人,心里有点发毛。
丁颜扫了她一眼,知道她是干啥来了,淡淡道,“进屋说吧。”
李秋菊要拉着赵贵强进屋,赵贵强不进,“娘我在外面玩。”他是看到了大宝和小宝手里的木头小首枪,眼馋。
李秋菊叮嘱他,“那你可别跑远,一会儿娘给你买糖吃。”
赵贵强不耐烦的回了一句,“知道”,然后甩开李秋菊跑去看大宝和小宝玩。
李秋菊进屋就迫不及待的问,“大妹子,我家那个死东西,去投胎了没?”
丁颜扫了她一眼,“她就在你背后。”
李秋菊吓的嗷的就是一声尖叫,连回头都不敢回头,“大妹子,你,你别吓我啊。”
“我吓你干啥呀,诶孩子看着还怪可怜的,脸都泡肿了,眼珠子都凸出来了,嘴唇发紫,嘴角流血……她正叫你娘呢。”
李秋菊吓的一激灵,顿时就觉得后背凉嗖嗖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可还是死鸭子嘴硬的硬撑,“你你你就蒙我吧……”
丁颜,“要不我给你开个天眼,你们娘儿俩再见上一面?”
李秋菊吓得连连摆手,“她,她都是个死东西了,不是我闺女了,我不跟她见面……”
丁颜冷冷道,“还是见一见吧,好歹母女一场,见这一面,以后可就再也见不着了。”
说完,掐了个“幻”字诀,不由分说的拍向李秋菊脑门。
“幻”字诀,能让人看到自己脑子里无意识正想的东西,丁颜描述了半天赵艳玲的惨相,李秋菊会看到啥画面可想而知。
李秋菊一下跳了起来,“你,你对我干啥了……哎哟我的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