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纨珠最后还是没有如愿吃上肥兔肉。
她最开始认为是谢斐不喜欢麻辣兔丁, 于是她尽心尽力地向谢斐解释了一番,强烈表示她不仅会做麻辣兔丁, 还会做干锅兔,清炖兔肉, 干煸兔肉,红烧兔肉。
可谢斐听罢却毫无动心模样,那双浅茶色的桃花眼只沉沉盯着她,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意味。
无论魏纨珠说得如何天花乱坠, 谢斐至始至终是一副清凌疏列的模样。
最后,终于在魏纨珠说如何将兔肉裹上面糠放入油锅炸至金黄, 隔壁小太监都馋哭了的时候,向来山崩地裂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太傅大人二话没说,立刻提着肥兔子就仓促走了。
那动作之迅速简直和避瘟神似的。
魏纨珠咂嘴,圆润肥嫩的小脸微鼓, 霎时气成了一只河豚。她刚才一骨碌提了这么多吃法,差一点就把她的独家秘方给抖落出来了,结果谢斐无动于衷也就罢了, 竟然还忍心吃独食!太不是人了!
魏纨珠默默腹诽,不过想到方才是谢斐救了她,顿时气又消了不少。于是又屁颠屁颠儿地跟上谢斐,一张粉嫩小脸谄媚地笑。“谢大人,我其实不是想吃你家兔子啦。”
说罢魏纨珠信誓旦旦地拍了拍小胸脯,娇软的嗓音微扬,“我只是想给太傅大人您提一些参考意见而已。“然后又忍不住地咽了一口口水, 看向兔子的乌润眸子闪着亮晶晶的光,红润的小嘴娇艳粉嫩,就差把“我要吃兔兔”这五个字写在脸上了。
谢斐紧紧闭了闭眼,随即睁眼,狭长的桃花眼里隐隐泛着冷意,忍住快要脱口而出的“你当我瞎吗”,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臣并不打算吃兔肉。”
“啊?”魏纨珠疑声,“可您刚才还说加餐呢?”魏纨珠伸出了怀疑的白嫩手指头指了指笼子里的肥嫩小兔子,圆眸半眯,十分怀疑这就是谢斐不想让她觊觎兔肉而故意说出来的一番托辞。
谢斐觑了她一眼,继而又道,“臣是说给它加餐。”
“它?”魏纨珠瞠眸,“它、它都那么肥了还要加餐啊!”
说罢魏纨珠又蹲下,两只眼睛瞪得圆溜,不可置信地戳了戳小肥兔圆圆的小屁股,小肥兔这才被惊醒,立刻撅着肥嫩的小腚缩到了笼子的角落,一双黑豆小眼惊恐地望着魏纨珠。
“难道太傅大人是想把它喂得更肥一些再吃吗?”魏纨珠抬眸,随后又苦口婆心劝道,“太傅大人我跟你说啊,这肉兔养太肥不好吃的,现在它的肉长得刚刚好,你就应该趁热打铁,赶紧把它吃了,不然等到它越来越肥,身上全是肥肉,没有瘦肉,那可就不好吃了呀。”
小姑娘说罢又抿唇,乌溜的眼里尽是娇憨。
一旁的小兔子像是听懂了魏纨珠的话,拼命地往笼子里缩,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雪球,雪白的小肥身子也是哆嗦个不停。
“不过…”魏纨珠害羞地绞了绞玉白的手指,杏眸水汪汪一片,软声嗫嚅道,“太傅大人要是不喜欢吃太肥的兔子,到时候可以送给我,我来帮太傅大人解决它。”
小姑娘娇声娇气,两腮微鼓,看向兔子的眸子闪着希冀的光。
魏纨珠话音方落,小白兔便猛然打了一个激灵,飞快地缩回了自己方才还落在外面的小肥脚脚,迅速转过身埋头,只留下一个圆圆的小屁’股对着魏纨珠。
谢斐无言了,眉心隐隐跳动,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耐心全部用尽,薄唇微抿,谢斐直接转身面向魏纨珠,狭眸半沉。
“臣未曾想吃它。”
男子长身玉立,身形高大,站在魏纨珠对面,恰好遮住了魏纨珠面前的灼热的日光,投下了一片阴影,落在了光滑的青石板上,带着几分清凉的意味。
魏纨珠一直觉得谢斐相貌生得好,下颔微尖,肤色冷白,鼻梁挺直,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最是动人,比之寻常男子更多了几分清隽的秀美,却丝毫不显女气。
身姿颀长劲瘦,宽肩窄腰,不显羸弱。
古人有言,生桃目者,常为多情。没见到谢斐之前,魏纨珠也是信的,可见过谢斐后,魏纨珠才知道,生桃目者,亦是冷心薄情。
魏纨珠不知为何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忽听耳旁冷声。
“公主既然喜欢它,便带它回宫吧。”谢斐敛眸,忽然将手中的笼子提到了魏纨珠的跟前。
可怜的小肥兔恰好和魏纨珠对上了眼,随即立刻惊恐地缩回了角落,肥嫩的小身子拼命地往外挤。
“啊?太傅大人您要将它送给我?”魏纨珠一惊,随即面露喜色,抬眸望着谢斐,眼底一片灿色。
望着小姑娘一脸希冀的模样,谢斐不自然地别开了眼,淡声道:“本是臣父亲的兔子,臣嫌给它喂食麻烦,所以便打算将它送给宫里的的厨子。”
当然这纯属谢斐的借口,那日魏纨珠收了依拉勒的猫后,谢斐回府便让长生去给他寻一只和更加乖巧懂事的猫来,长生连续找了三天的猫,没有一只让谢斐满意。最后还是今日早晨府里的李嬷嬷买了一只肉兔回来,恰巧被准备上朝的谢斐碰见,望着那小肥兔圆头圆脑的小憨憨模样,谢斐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最后谢斐不仅留下了那只小肉兔,还鬼使神差地将它带进了宫。
“您、您要把它送给厨子!”魏纨珠扬声,不可置信道,“那您岂不是把它送去虎口了!”
“皇祖母宫里的厨子可残忍了呢,昨天我还看到他在杀一只可爱的小母鸡呢!”说罢魏纨珠便“同情”地吞了一口口水,觉不承认昨天的两只喷香的大鸡腿全部都进了自己一个人的肚子,那“泪光闪闪”的模样可真是“悲天悯人”,“心底善良”的紧。
魏纨珠说罢抬头看向谢斐,“既然是谢国公的小兔子,就更不能送给他们了,不然小兔子被他们杀死了,谢国公肯定会伤心的。“
“所以臣打算交给公主,相信公主一定会好好照顾它。“谢斐垂眸,嗓音淡淡。
“我肯定会照顾好它的!”魏纨珠信誓旦旦,虽然她一向爱吃,可既然是谢国公的小兔子,那她绝对不会干出那等“禽兽不如”、“丧尽天良”的“坏事”。
说罢魏纨珠便伸手接过了笼子,丝毫不察那冷心冷肺的太傅大人,此时眼中竟是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意。
最终魏纨珠心满意足地拎着肉兔回宫,而谢斐亦是心满意足地空手而归。
两人那日都颇为高兴。
……
而那日魏纨珠回宫,却是费了好大力气去哄那只惊恐地缩成一个团团的小肥兔,并再三发誓自己绝不会将它裹上面糠放入油锅炸至金黄,小兔子这才可怜兮兮地朝魏纨珠伸出了自己的小肥脚脚。
魏纨珠握住小肥兔的肉脚脚就是一阵捏,好软、好嫩、好想吃……
旁边的肥肥也冲过来想要争宠,却被魏纨珠“啪叽”一下拍了开来,最后只能趴在一旁的软塌上幽怨地盯着魏纨珠和小肥兔,一双圆溜溜的猫眼来回扫视,最后落在了小肥兔的身上,最终认定那只小肥兔就是个祸害主人的“狐狸精”。
从那日起,魏纨珠便过上了逗兔弄猫的悠闲日子,她心底虽对魏如敷、陆骁两人颇为忌惮,但魏纨珠向来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处事准则,现下她日子过得还算舒心,只要魏如敷不主动招惹她,她也不打算去过魏如敷和陆骁之间的那趟浑水。
不过现下她倒是知道了魏如敷和陆骁其实也算不上真正的盟友,此前突厥一事,她猜测有误。而魏如敷现下想来也并无真正靠山,看来日后行事也不会像先前那般肆意妄为了。
所以说,如今的局势是对魏纨珠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不过如此的悠闲日子还没过个几天,依拉勒便找上门了。
借的还是太后那张金口。
这日魏纨珠如同往常一般去给太后请安,落座还没与太后聊上几句,太后便突然提起了依拉勒。
“依拉勒王子昨日还在哀家面前提起了珠儿你,说是他初来燕京,还不熟识中原的风土人情,想让珠儿你带他去燕京城内逛逛。”太后一边柔声说着,一边细细打量着魏纨珠的神色,见魏纨珠闻言蹙眉,顿时拎起了一颗心。
“这…恐怕有所不妥吧…”魏纨珠轻声婉拒道,“毕竟男女有别,珠儿若是和依拉勒王子一起同游,届时一定会传出来一些闲言碎语的。”魏纨珠抬眸看着太后,显然是不太愿意的。
可太后心底却是看好依拉勒这个孙女婿的,毕竟依拉勒生得相貌堂堂,又有踔绝之能,待她的珠儿也是一片赤诚之心,实为九驸马的最佳人选。
她是皇祖母看孙女婿,越看越满意。
“这个珠儿就不用担心了,但时候哀家会吩咐几个可靠的奴才跟着你,你只带着依拉勒王子四处逛逛便是。”太后只当是魏纨珠年纪小还不通情’事,所以才不愿与依拉勒同游。
魏纨珠闻言杏眸微瞠,顿时惊了。
“皇祖母,珠儿不是这个意思。”魏纨珠扬声,立刻解释道,“珠儿是不想和依拉勒王子一起出去…”
太后闻言挑眉,继而看向魏纨珠,凤眸半眯,“珠儿啊,那日依拉勒王子可是在殿上亲自送了你见面礼的,你也收下了,此番他只是提出让你带他熟识燕京地界,你若不答应,那便是拂了楼兰和楼兰王子的面子了。”
魏纨珠闻言愈发惊了,她虽不愿与依拉勒一同出游,可她更不愿被扣上一顶冷遇楼兰的帽子啊。
“这、这么严重吗?”魏纨珠乌润的眸子瞪得半圆。
太后点头,遂慈爱地揉了揉小姑娘柔软的发顶,细长的指尖轻轻顺了顺魏纨珠额前的青丝,柔声道:“珠儿啊,你年纪小,这些事还不懂,但哀家不一样,有些事你不考虑,但哀家必须早早为你考虑了。”
“嗯?什么事啊?”魏纨珠不解,仰头望着太后,模样娇俏得紧。
太后闻言弯唇,但笑不语。
……
三日后。
谢斐今日去太后这里用膳,不经意间竟听闻依拉勒今日要与魏纨珠同游。
心中顿时一沉,却是依旧面不改色,只是淡淡提了一句。
“九公主还未出阁,这般与男子同游不太妥当吧。”
太后闻言弯眉浅笑,挑眉道,“怎么?你自己的婚事不急,现下还不许哀家着急珠儿的婚事吗?”
“依哀家看啊,这个依拉勒王子青年才俊,相貌堂堂,与珠儿那是最般配不过了。”
谢斐闻言顿时蹙眉,“您又不了解依拉勒王子,怎知他就不是心怀不轨呢。”继而狭眸半敛,冷声道,“再说九公主还未及笄,婚事之事不必如此操之过急吧。”
谢斐的一番话虽说得言之凿凿,可太后就是听出几分怪异来。
太后忽而半眯起眼来,她凉凉望着谢斐,眼底带着几分审视意味,“毓章,哀家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关心一个与你不相关的人呢。”
太后此话一出,谢斐方知自己失态,继而抿唇,眼中冷意微泛。
“那日在大殿上也是。”太后挑眉,红唇微动,继而语带深意,“毓章,你鲜少如此失态,如今接二连三的这般,可别说你真的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