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魏纨珠听罢一双浅如远山的黛眉微蹙,红润的唇瓣紧紧抿着,小脸微沉,继而抬眸看向谢斐。
“多谢大人告诉我这些,纨珠受益匪浅,改日有机会必定好好劳谢太傅大人您。”魏纨珠轻声,倒是真心想谢谢斐的。
谢斐闻言眼中微起波澜,狭眸半敛,浅茶色般的眼眸稍顿。
“劳谢?”谢斐薄唇轻启,“公主打算如何劳谢微臣?”
男子的嗓音清冷出尘,听不出太多情绪。
魏纨珠一时被问住,她方才不过是随口一说,如何知道谢斐竟特意问了出来,当下面色微窘,白嫩的手指头不自在地绞了绞自己的衣袖。
“嗯…这……”魏纨珠垂眸嗫嚅着,贝齿轻咬红唇,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抬眸望向谢斐,软声道,“若是日后太傅大人需要我帮什么忙,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小姑娘的一把小嗓子软软糯糯的,此刻抬高了几度,依旧带着未脱的稚气与娇气。配着一张圆润白嫩的小脸蛋儿,愈发娇憨。
谢斐见状狭长的眸子半阖,眼底犹带着几分不为所知的兴味。
“既然如此,微臣恭候。”
一如既往的冷冽语调,魏纨珠却莫名听出了几分…揶揄?
抬头看向谢斐,发现那人依旧是一副疏离模样。应当是自己听错了吧,魏纨珠暗想。
“公主!公主,奴才来迟了!”还没等魏纨珠想完,耳边忽然传来福禄的叫喊声。
“福禄!你怎么回事啊,本公主等你等到现在,等得黄花菜都凉了!”魏纨珠转头便是一顿吼,看见福禄正匆匆忙忙地朝她这头跑过来,稚嫩清秀的小脸上挂着汗珠,跑得直喘粗气。
“公主,奴才实在是跑不动了,这书库离慈安宫未免也太远了,奴才这一双腿都快跑断了…”福禄一边喘着气,一边朝魏纨珠说话,抬头便见谢斐倚在书架旁,顿时一惊。
“奴才参加太傅大人。”福禄连忙行礼。
谢斐闻言微微点头,神色无异。
“算了算了,你跑来也不容易,本宫就不怪你了。”魏纨珠“通情达理”地摆了摆手,“行了福禄,咱们回宫吧。”
“回宫?”福禄瞪眼,“奴才不是…不是还要帮公主您找书吗?”福禄不可置信地望着魏纨珠,他不想相信自己刚从慈安宫跑来书库,又得再从书库跑回慈安宫!
“本宫已经找到了。”魏纨珠拍了拍福禄的肩膀,“福禄,好好跑,天黑之前肯定能回来的,本宫会吩咐小厨房给你留口饭的。”
福禄:“……”
“太傅大人,告辞。”魏纨珠微微福身,随即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留下福禄和谢斐大眼瞪小眼。
……
“公主!公主!”福禄反应过来立刻追了上去,哀嚎道,“公主您三思啊…奴才实在跑不动了啊!”
魏纨珠听到福禄的鬼哭狼嚎,小手连忙提起裙裾,一双小短腿跑得更快了。
谢斐抬眸,望着小姑娘娇俏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
魏纨珠最后还是大发慈悲了。
谁叫福禄在她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弄得她都于心不忍了。
最终,她向书库借了一头小毛驴,让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福禄骑着回去了,感动得福禄涕泗横流。
当然,以上来自魏纨珠对木香的口述。
事实上是福禄坐着一头倔驴,一路上经受了各路人马千奇百怪的注视,回宫还被那脾气暴躁的倔驴给踹了一脚,最后气哭了。
最后还是公主让小厨房给他做了一盘金乳酥,十二岁的小太监这才被哄好了。
毕竟,魏纨珠还要指望福禄探探到底是谁在魏雪昭的汤药里做古怪。
…
翌日。
温宜居。
魏纨珠坐在小院里的秋千上,微微摇着,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正值三月,已是过了惊蛰。天气渐暖,昨夜还轰了一夜的春雷,夹杂着绵绵细雨,吵得魏纨珠一夜都未入眠。
现下暖烘烘的日光照在脸上,魏纨珠只觉得上下眼皮都快粘合到一起了,满脑子的睡意。
“公主!公主!”
耳边突然传来木香的喊声,魏纨珠顿时惊醒,陡然打了一个激灵。
魏纨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眸看向神色焦急的木香,问道。
“木香,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着急忙慌的?”
木香立即凑到了魏纨珠地耳前,低声细语了一番。
魏纨珠闻言蹙眉,冷声道:“她果然露出马脚了。”
“公主,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木香咬唇,神色有些愤怒。
魏纨珠垂眸,杏眸微转,神色冷然。
“木香,你找个借口把她带过来,我要亲自审她。”
“诺。”木香应声,眼中也带着几分怒意。
……
翌日。
懿安公主近日病情愈发严重,不仅夜夜梦魇,就连白日里也愈发癫狂起来。不仅乱说胡话,据说昨个儿夜里连皇后都不认识了。
宫中各路流言霏霏,说是懿安公主此状乃是受奸邪小人魇镇所致。
皇后请一巫师来宫中做法,断定那奸邪小人必在后宫。
燕帝震怒,下令搜查各宫,务必找出巫蛊毒物。
各宫要被一一搜查,自然闹得是人心惶惶。
太后今早已去法华寺上香,今日慈安宫便只有魏纨珠一人主位。
“木香,他们搜到哪儿呢?”魏纨珠躺在软塌上,悠哉悠哉地吃着甜蜜饯儿,面上似是半点都不为殿外那群愈发逼近的羽林卫而慌张。
“好像搜到昭华殿了,公主。”木香仔细听着殿外响动,神色有些紧张。
“公主,您不害怕吗,婢子还是第一回见到那么多羽林卫呢。”木香嗓音微颤。
“木香,我们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况且这次我还就怕他们不过来呢。”魏纨珠杏眸弯弯,轻声宽慰着木香。
木香听罢刚想说些什么,那厢便听到闹哄哄地拍门声。
“公主,他们来了!”木香一惊,陡然站了起来。
“别慌,我们出去见见,免得失了慈安宫的气度。”魏纨珠一手捏着白绢细细擦了擦纤细白嫩手指,眉眼弯弯,两靥梨涡浅浅。
魏纨珠刚与木香一同走出门,便见一众羽林军守在大殿,为首的是皇后、庄贵妃等人,身后还跟着魏琅华和魏如敷。
魏纨珠朝皇后,庄贵妃微微福身,继而笑道:“搜个宫而已,怎么五姐姐和七姐姐也来了。”
“九妹,虽然现下只有你这一处住所还未搜查,但我们也是担心才过来瞧瞧的,你千万不要多想。”魏如敷柔声细语地说道,若是魏纨珠足够蠢笨,怕就是要被她这幅“真情实感”的关切模样给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七姐姐说笑了,我又不是那等奸邪小人,怎么会多想呢?”魏纨珠说罢杏眸一弯,模样天真的很。
“哼,待会儿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魏琅华冷哼。
“魏纨珠,今日只剩你一人的寝殿未搜,现下本宫让他们搜,也是依照陛下的旨意,你若阻拦,莫怪刀剑无眼。”皇后冷眼望着面前的魏纨珠,显然认定了魏雪昭此番病事就是魏纨珠所害。
“既是父皇的旨意,儿臣自然不敢违逆。”说罢魏纨珠躬身伸手示意,丹唇微启,嗓音微扬,声貌皆合礼度:“皇后娘娘,请吧。”
……
望着在自己寝殿里穿梭横行,四处乱翻的羽林军,魏纨珠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魏琅华瞧着魏纨珠这幅轻松自在的模样,心中暗笑,心道待会儿可就有你好受的了。
忽然一名正在翻找魏纨珠床铺的侍卫高声喊道。
“找到了!”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那名侍卫高举着一枚破布人偶。
皇后见状顿时怒气横生,涂着艳红丹的纤指立刻指着魏纨珠怒声道:“魏纨珠!证据在此,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皇后娘娘先不要动怒,依臣妾看,直接把她交由陛下处置最好。”庄贵妃柔柔笑着,玉白的柔荑轻轻理了理乌黑的云鬓,随后看向魏纨珠,“毕竟陛下生平可是最为厌恶那些动用巫蛊压胜之术的小人了。”
魏琅华闻言红唇微勾,眼中浮现一丝狠辣的笑意。
魏纨珠这才懒懒看了一眼那举着“罪证”的侍卫,继而笑道:“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你们何必如此着急呢?”
“本宫着急?”皇后冷哼,“魏纨珠!你还不知罪!”
“把罪证呈上来!”皇后怒声。
侍卫闻言立刻将那破布人偶递到了皇后跟前。
皇后刚想将那人偶摔在魏纨珠面前质问,忽见人偶上的生辰八字似是不对。
“这…这是…”皇后一把抢过人偶,只见人偶的衣服袖口处还绣了一个小小的“珠”字。
“皇后娘娘可瞧清楚了?”魏纨珠扬声,乌溜的杏眸含着笑意。
魏如敷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眼神死死盯住了皇后手上的破布人偶。
“这不是诅咒昭儿的木偶…”皇后喃喃道。
“什么?”魏琅华美目瞪大。
众人也是闻言惊诧。
“这自然不是诅咒八姐姐的人偶,因为这人偶,是儿臣母妃亲自做给儿臣的布娃娃而已。”魏纨珠闻言看向皇后,笑眼弯弯,“皇后娘娘也是知道的,儿臣母妃女红一向不好,这个娃娃虽不好看,可她亦是儿臣最珍惜的东西呢。”
“不可能!明明就剩你的寝宫没有搜查,巫蛊之物一定在你这里!”魏琅华怒声,美目似是震惊又愤恨,她明明就……
皇后也是神色微疑,明明巫师断定那奸邪小人身处后宫的,怎么会不在呢……
魏纨珠闻言轻笑,继而看向魏琅华,红唇微扬。
“真正的奸邪小人在哪儿,五姐姐是最清楚不过了吧。”
“你这是何意?!”皇后蹙眉,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