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纨珠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两只花灯,一只是赢来的,另一只是摊铺老板非要送给她的兔子花灯。魏纨珠又抬头看了看身旁神态自若的谢斐,一双乌润眼眸亮晶晶的,带着几分希冀。
谢斐低下眼眸,望着面前小脸微红显然兴奋劲头还未过的小姑娘,眼底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暖意。不过白皙如玉的面上依旧冷着,不见半分缓和。
魏纨珠以为是自己方才问的太多,惹得谢斐不耐烦了,当下便喏喏收了声。粉唇微抿,垂眸安静地摆弄着手里的花灯,白嫩的指尖轻轻戳了戳兔子花灯外的绢布。
不愧是全燕京质量最上乘的花灯,材质做工确实出众。不过花灯外形是个精巧的胖墩墩的肥兔子,魏纨珠打心底里觉得不符合自己精明聪慧的气质,粉嫩的指头又嫌弃地戳了戳兔子的脑袋。
殊不知这一幕被谢斐尽收眼底,谢斐狭眸微敛,眸色半温。
“公主,这花灯白白胖胖的真可爱,和您特别相配!”福禄也稀罕地瞅了好几眼那兔子花灯,朝魏纨珠乐呵呵地笑道。
魏纨珠闻言瞪眼,伸手拍了福禄一记脑袋怒道:“你才胖!你才肥!你才和它相配!”
小姑娘气呼呼地哼着,两腮气得鼓嚢嚢,粉嘟嘟,倒真与手上那只肥嫩的小兔子一模一样了。
“哎呦!”福禄挨了一记打,无辜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奴才说错了吗,可是明明就很相配嘛……”
福禄本是自言自语,未曾想却听见身旁光风霁月的太傅冷不丁应了一声。
“是挺配的。”谢斐淡声,微凉的眼底见不出丝毫玩笑的意味。
魏纨珠闻言心都凉了半截。
想她魏纨珠,虽然也不自诩为什么倾城绝世的大美人儿,但也绝不会像那只肥墩墩的兔子啊。这会子听到谢斐都觉得自己和那只肥兔子像了,脆弱的小心肝简直碎成了一瓣瓣儿的。
魏纨珠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太傅大人真会开玩笑,随后又瞪了福禄一眼,“回宫再收拾你!”
秦戚戚已被平阳侯府的马车给接走了,现下魏纨珠也要回宫了。
福禄小心翼翼地扶着魏纨珠上了马车,这才驾车匆匆往回赶。
……
翌日。
温宜居。
“公主,这兔子真可爱,和您果然很像呢!”木香喜滋滋地打量着檀木小案上的兔子花灯,又看了几眼瘫在一旁软塌上的魏纨珠,笑着调侃道。
“木香!你怎么也这样说我!”魏纨珠气得将怀里的软枕捶了捶。
都怪那个臭福禄胡说八道,什么白白胖胖,害得她昨晚都没心情用膳了。
“哎呀,公主,您也别多想嘛,兴许太傅大人只是觉得公主您和这个小兔子一样可爱呢。”木香举着花灯摇了摇,戏谑道。
魏纨珠闻言顿时坐起了身,粉腮微鼓,奶声奶气哼道:“哼,谁在乎他怎么说啊,本宫就是不高兴别人拐着弯子说本宫胖而已!”
“福禄那小子向来嘴笨,公主您别听他胡言乱语的。”一旁的檀香轻声宽慰道,随即走到魏纨珠跟前替魏纨珠沏了一杯茉莉茶。
“还是檀香最好,知道安慰我。”魏纨珠接过茶盏,忽然瞥见了檀香耳上正戴着一副色泽鲜润的白玉坠子。
木香自然也是瞧见了,随即笑道:“檀香,你这幅耳坠子可真好看,往常也没瞧见你戴过。”
檀香闻言神色微变,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垂,眼底微慌,柔声解释道:
“这是未入宫前娘亲替婢子准备的嫁妆,让公主见笑了。
“原来是嫁妆啊,看来小檀香想嫁人了嘛!快跟咱们公主说说,你看上哪宫的侍卫了啊?”木香嬉笑,朝着檀香挤眉弄眼的。不过这幅耳坠瞧着就贵重的很,看来檀香本家还挺大方,木香心想。
“没有没有,婢子没有想嫁人,只是今日一时心血来潮想想试试这副坠子,这才戴上了的……”檀香垂眸,神色有些局促不安。
木香还想再说些什么,魏纨珠便直接出声打断了。
“木香,你就不要逗檀香了,她面皮薄,经不起你逗的!”魏纨珠眉眼弯弯。
“哎呀,婢子也是好心嘛。”木香依旧是笑呵呵的,殊不知魏纨珠眼底的神色夹杂着几分晦涩。
若是她没瞧错,那耳坠的质地与太后宫里的那尊白玉观音像极为相似。这些日子她往来太后寝宫频繁,也曾问过太后观音像的由来,太后告诉她那尊观音像是由前年西域进贡的和田白玉打造而成。和田白玉价值连城,朝中贵臣都难一求,绝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魏纨珠细细盯着檀香,眸色微沉。
……
从太后宫里回来,木香便见魏纨珠一直神色郁郁,秀气的眉头微微拧着,似是带着几分愁绪。
“公主,您怎么了?怎么一直闷闷不乐的?”木香蹙眉,语气关切,“太后不是很喜欢那盏花灯吗?婢子记得太后还不停夸您来着啊。”
魏纨珠摇头,面色恹恹。
“木香,你不懂。”说罢魏纨珠还叹了一口气。
木香听罢更是一头雾水了。
“今日太后寝宫那尊白玉观音像你瞧清了吗?”魏纨珠又问。
“观音像?婢子确实看到了一尊。”木香皱眉,又焦声问道,“公主,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太后寝宫那尊白玉观音像,是由西域独有的和田白玉打造而成,质地平滑细腻,温润光泽。”魏纨珠说罢又抬眸看了一眼木香,“可是你不觉得这和田白玉的质地有些眼熟吗?”
木香闻言眉头紧蹙,突然想到了早上檀香带的那副白玉耳坠,顿时面色大惊。
“公…公主,您是说檀香的…”木香说罢及时收声,又言,“公主兴许是瞧错了,那和田白玉可是个稀罕物,檀香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怎么会戴得那等贵物?”
“正是因为和田白玉极为罕见,我才不敢贸然定论,此番也是再三仔细瞧了太后宫里的那尊白玉观音像这才敢笃定檀香戴的那副耳坠就是和田白玉所制。”魏纨珠沉声,“太后且说西域进贡的和田白玉她用其中一部分做了一尊观音像,余下的玉料便只送往了皇后和太子的宫里。”
“公主,您怀疑…檀香?”木香微惊,面色有些发白。毕竟檀香与她进宫,又一同服侍公主许久,这厢见魏纨珠怀疑檀香,不免有些心惊。
魏纨珠见状,知晓木香难以置信,只得伸手握住了木香的手,神色定定。
“木香,我知道你与檀香感情深厚,可是我又何尝不是呢?我也不想怀疑檀香,可是那副耳坠就是问题所在。”魏纨珠叹了一口气,杏眸微垂。
木香闻言立刻回握住魏纨珠的手,急声说道:“公主,婢子不是怪您,婢子知道,如今公主正得势,后宫有多少双眼睛都在对您虎视眈眈,若是檀香真有异心,婢子也绝不会容她!”
“也许事情没那么简单,你先不要打草惊蛇。”魏纨珠摇头,眸色微暗,随后低声,“这几天你和福禄多盯着她点,且派人随时注意鸾凤殿和东宫的动向,只要一有风声,立刻向我汇报。”
“诺!”木香应声,随后便退下了。
……
一月后。
这几日鸾凤殿的懿安公主夜里频频梦魇,常在午夜里惊叫连连,惹得整个鸾安殿的宫人都不安稳,白日里又疑神疑鬼,极为焦躁易怒,短短三天便杖杀了十名婢子,这些日子来鸾风殿的宫人几乎都是畏首畏尾,纷纷夹着尾巴做事,生怕触怒了这位“活祖宗”而丧了性命。
皇后也是急得传遍了整个燕宫的太医,可魏雪昭就是不见好,反而还有愈来愈重的趋势。
…
温宜居。
魏纨珠躺在小窗边的软塌上,纤细的腰上搭着一条蜜合色的妆花缎软被,任凭细碎的日光洒在柔嫩的脸颊上,湿软的杏眸半眯,浑身都被太阳晒得软绵绵的。
“公主,听说七公主这几日每日都去鸾凤殿看望懿安公主,还日日送她亲自抄的佛经。而且据说这几夜懿安公主念了七公主送她的佛经后就真的没有梦魇了呢。”木香一边说着,一边替檀木案上的累丝镶红石熏炉舔了一把香料。
淡淡的茉莉香燃着,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佛经?”魏纨珠轻笑,伸手捻了一颗蜜饯放到了嘴里,“看来魏如敷就算是太后被罚便抄诵佛经,这心思倒是半点没收过。”
“她送去的佛经有无特别之处?”魏纨珠抬眸看向木香,又伸手捻了一颗蜜饯。
“奴婢不知,听鸾凤殿的人说,就是些寻常佛经,好像并无特别之处。”木香摇头,随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七公主今日好像一大早就去鸾凤殿了,现下皇后可是把她当成了救命稻草呢!”
魏纨珠听罢垂眸,随即从软塌起身,拍了拍手上沾着的蜜饯糖霜,笑眼弯弯道:
“走,木香,我们也去八姐姐那里凑凑热闹!看看这魏如敷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
鸾凤殿。
魏纨珠进殿时,鼻息之间便涌入了淡淡的不知名的熏香味。抬眸便见魏如敷端坐在一旁的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上,姿态清雅,正幽幽地品着茶。
“九妹今日怎么有空来了?”魏如敷抿唇,声色柔柔。
“你来作甚?我可不指望你安了什么好心!”坐在软塌上的魏雪昭冷哼了一声,接连几日的梦魇让她面色憔悴不少。
魏纨珠闻言眉眼弯弯,轻声道:“八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妹妹自然是来看望你的。皇祖母听闻八姐姐这几日身子不适,这不今日派我过来探望一番嘛。”
说罢,魏纨珠便吩咐木香将太后命她带过来的山参拿下去炖了。
听到是太后吩咐,魏雪昭顿时失了声,不过面色依旧难看的紧。
魏纨珠是个“脸皮厚”的,知道魏雪昭二人不愿看她,但她依旧顺势坐到了魏如敷身旁。
“听闻七姐姐送给八姐姐的佛经有奇效,不知今日能否让妹妹也开开眼,见见七姐姐亲自抄写的佛经呢?”魏纨珠弯眸,甜甜笑道。
魏如敷闻言面色微异,随后浅笑道:“佛经已赠给了八妹,九妹若是想真的看,倒要去问问八妹了。”一两句话,魏如敷便撇清了关系,将难题丢到了魏雪昭身上。
魏雪昭本不想给魏纨珠看的,可又怕魏纨珠回去在太后面前说她小气,只能吩咐一旁的宫人去将魏如敷今日送来的佛经拿给魏纨珠看。
约莫七八张宣纸,写了满满的蝇头小楷,秀气分明,还带着一股子墨香。魏纨珠翻了翻,确实寻常,未有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