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忍了忍,还是尽量平和的劝着:“父亲老了。一直想着你,有什么,回去好好说。再给姨娘上柱香。”
贾环奇怪的看着宝玉,不是说姨娘上不得台盘,自家老爹开窍啦,不出声的笑了,让小厮上茶。
宝玉待小厮奉茶、退下去。缓缓的跟贾环说了他走后的情况。王夫人死了,看在隆岭王世与小郡主份上,乾隆没有做出太过分处置。父亲贾政每日只管在家里、族学两处走,周姨娘带人宽厚,与湘云相契,儿贾桂会走了,会叫爹爹、娘亲、叔叔、伯伯,家里人一直跟桂儿讲,三叔是个顶天立地的男汉。邢夫人和贾琏这一家人,为了方便贾琏做买卖,在他店铺附近买了一处宅院,除了年节回来住一阵,一般不回来住,这里的院暂时空着。尤氏婆媳还在那个小院。巧姐在除服后,与板儿成了亲。凤姐离开林府跟巧姐他们过。
贾环听着宝玉讲述。没有丝毫的表情,仿佛是听别人讲述一段故事,这让宝玉很伤感,这孩铁石心肠,对家人就没有一点儿挂念?像是印证他的理解。
贾环放下手中茶碗,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这个倒霉地方,我想忘了她。去隆岭,离她远远的。”
“你?三弟。”宝玉吓了一跳,想说,父母在不远游,人家刚刚从远处回来。又想说,父亲想他,家里人想他,在家时,好像也没人把他放在心上,这话让他说不出口。
看在宝玉亲来相请的份上,贾环起身与宝玉出去,临行前,叫过小厮吩咐几句。
知道宝玉是雇车来的,贾环也放弃骑马,让人套上马车,兄弟二人坐上,又拿上些孝敬父亲的礼物,回到贾家。
进得贾家门,贾环撇开宝玉,先到上房内,朝着贾政“砰。砰了三个响头,回到原先赵姨娘的房里,对着排位焚香膜拜。眼里含着泪水:“娘,不孝儿回来了。儿既是不孝的人,还要做几件不孝的事儿,望娘原谅。”又是三个响头。
重回上房,且是晚饭时分。
贾政坐在主位,宝玉、贾环两旁相伴,打横的位上坐着贾桂。周姨娘、湘云在一旁服侍,厨房里忙碌的是麝月,还有茗烟的媳妇跟着打杂。
说了些在疆场的往事,看贾环本是一个清瘦少年郎,如今长成了壮实精干的青年。提起去隆岭,贾政烦躁的说:“你是庶,也在外头历练过,该知道些深浅规矩,带了小郡主去了那里,等她回来时,一并跟着回来,皇上还能不给你在京城安个位置?”这几年老了。也觉着该给贾环娶房媳妇,都是自己儿,嫡庶有别不假,看宝玉是个没用的,枉当初闹的那些噱头笑料,什么荣国府的金凤凰,贾府的当然继承人,这会说起来,也觉得脸上烧,又恨起王夫人,愚蠢、狂妄、无知。
贾环那里想到父亲内心变化,一提庶二字就烦,在疆场上,没人顾着这茬儿,建功立业、命大活下来有希望。冷眼瞟瞟宝玉,1u出讥讽之态:“儿惶恐,儿不孝,这儿有宝二哥就行了,儿还是远避着好,免的让老爷讨厌。”站起身补充道:“听说今年要开科举,我祝二哥哥蟾宫折桂,光耀门楣。走了,晚上还有应酬,老爷,您多保重。”也不等别人说话挽留,转身离开房里,昂大步走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贾政愤怒的脸上,滚落出两颗浊泪。伤心至极啊,这样的儿,这样的兄弟,再看宝玉,空有一副好皮囊,又不是要去做相公面,越看越有气。
这次科举,倒是除了贾母的服,偏偏还在母亲王夫人服里,宝玉还是不能进考场,再等又是三年。二十多岁的人,待在家里,就连他自己也觉着没趣儿。待在家里坐吃山空,以后怎么办?桂儿也要长大,读书成*人,k什么养活他?想想就愁的慌。
湘云也有气,说起来贾家人不少,就不能搭把手帮上一把,势利眼,全是势利眼。看宝玉望着门外不知又寻思什么,正想打个岔扭转屋里沉闷气氛,听得大门外传来说话声,敢是贾环心生后悔转回来不成?把脸一沉。这回咱这当嫂的要说道几句。
就听茗烟讨好的语调:“珠大奶奶、兰哥儿,真是不巧,环三爷刚走。”
李纨的声音:“还真是不巧啊,过了几年了,老三还是个毛脚鸡。二老爷在不?”
没等茗烟回话,贾兰跟了一句:“娘,爷爷一准在家。”
湘云也顾不上桂儿,连忙迎出去,见李纨与贾兰带着几个丫环、媳妇,还有一个管家,几个小厮冉冉行来。忙下阶与李纨拉着手寒暄。又看看贾兰。“今儿真是个好日,看大嫂满面春风的,定是有好事儿。该不会是兰儿有喜,说了媳妇吧。”
李纨一听喜笑颜开,连眉梢都一抽一抽的,一边掏出帕试着眼角,一边儿说:“他婶,比兰儿娶媳妇还喜庆。咱们家熬出来了。二叔。”拾阶而上。
湘云心里一动,不会是,赶在李纨前面打起帘请人家进去。
李纨迎着贾政拜了一拜:“二叔。”泣不成声。
大家看着她哭,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看她,又看看贾兰,那意思是,你娘说不出来,你就不能帮着解惑?
贾兰是个孝顺孩,想自己跟父亲就没打过照面,是娘亲千辛万苦把自己拉扯大的,再怎么着也不能抢了她的风头,只是含笑不语,轻轻拍着娘亲后背。
原来乾隆皇帝还是给了贾家一个恩典,封贾兰为荣国侯,其后代依次递减。李纨也封了诰命夫人。接了圣旨,李纨一面打赏宣旨太监,一面让贾兰去宫里谢恩。等贾兰从宫里谢恩归来,母二人欢喜的一夜都没合眼。
祖宗显灵啊,那些人眼红算计半世,咱们是有福之人不用忙,位归原主。朝着祖宗牌位焚香叩。又给李家送了信,这带上丫环、媳妇、小厮、管家等登门向贾政报喜。
贾兰能承继爵位,也是贾家满门荣耀,贾家有望。贾政一扫贾环带给他的辛酸伤痛,又让周姨娘撤下饭桌等物,又让湘云沏茶倒水。
侯爵比公爵低一等,待遇、规格也比不上国公府,这都好说,重在贾家卸下罪臣的精神枷锁。重得以在京城眼眉吐气,找回自尊。
贾政起身朝着紫禁城方向磕头谢恩:“皇上,圣明啊。”
的府邸还在宁荣街,是原先宁国府的一大部分。这也是没法,先头的荣国府给了松熙作为德恩公府,人家住不住两说着,那待遇规格不能受委屈。想起来也是意外,贾、王、史、薛四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手背相顾,临了,还是与林家比邻。缘分啊。
要搬进的府邸,林林总总的事情挺多,李纨说了一阵,又带上贾兰去探望尤氏婆媳。望着她母背影,贾政眼睛酸,自己这房跟大哥那一房争执几十年,还是做无用功。这母能过来相邀,还是个老实良善之辈。嘱咐宝玉、湘云,离着挺近,别光看着,搭把手帮衬一下,一家住进去能安逸。
宝玉、湘云忙答应了,那边桂儿瞌睡闹着要回西厢,夫妇俩忙携了他回去安置。
湘云喜上眉梢,笑微微一边哄着儿入睡,一边憧憬着未来。有李纨帮衬,等宝玉三年后考上功名,自己和孩也就有了依k,总不能一直傍着李纨母过。启宝玉,免的他又犯糊涂。“你看,兰儿肯上进,又有功名在身,又承继爵位,一家人的日不是越过越好。”
宝玉先是看到贾环能独自把握自己命运,再看到贾兰承继爵位,一家人向众星捧月一般围着他转悠,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这会儿听到湘云的话,极为反感,反讥道:“没能让你1u脸、得势,就拿我说事儿,我,我没用,我是个废物,行了吧。”
湘云气噎,好言相劝反被他讥讽,也生了气,压低声调怒颜相向:“你真是不可理喻。”
尤氏见李纨母来了,殷勤的让座倒茶。贾兰向她请安行礼,又与胡氏见了礼。胡氏也给李纨请安施礼。落座之后,李纨说出此行目的。
听得要她们去同住,尤氏拉着李纨的手,是李纨说一句,她跟着答应一声。“难为你惦记我们孤儿寡母,让我说什么好?”
李纨见屋里没有一丝暖色物件,全是素净的摆设。一下男人没了,儿也没了,越怜惜她。想起以往种种交往,故意戏谑她:“瞅你,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就别说,揣在心里自己美去。让我瞅瞅咱大孙女,瞧这模,大了准是个美人。侄媳妇,胡老爷可好?你们太太可好?”
胡氏腼腆的低下头:“多谢婶,家父和娘亲都好。”
李纨叹息的看着胡氏,又是一个守寡的人,想当初贾珠走得早,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在荣国府撑下来。同情的宽慰她:“别难受孩,日还得过呀。等我把那府里收拾利落了,就接你们一块儿过去。”
别了这婆媳二人,母重回这边。李纨给贾兰使个眼色,他会意的步上上房跟贾政叙话,李纨走到西厢门口,正要叫门,听见里面有低低的争执声,分明是宝玉与湘云。她寒着脸冷笑着轻敲几下门。
里面应了声,李纨走进去,见宝玉、湘云神色不虞,暗啐一口,没事儿吃饱了撑的,除了拌嘴,你们还会干嘛。精光稍显即逝,半玩笑的:“这是闹什么?宝玉,定是你的不是,云丫头一向大大咧咧的,就这么一会儿,眼圈儿都红了。”
湘云想把事情经过跟她掰扯掰扯,被宝玉狠狠瞪了一眼,只得拿桂儿说事儿,说是孩不好好睡觉,弄的宝玉心烦,杵的孩几句,弄的孩哭着睡了。
李纨心里明白得很,轻描淡写的笑笑:“宝玉啊,别闹心,兰儿说了,养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