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一十九》颜芳计兰
太后一声沉喝:“跪下。”
惊的黛玉脸色煞白。不知道老太太怒从何来,不是都消了气吗?再一打量,看到乾隆身上,又是一身的汉服,顿时明白。
让皇上下跪,也只有皇太后能办到,这样丢面子的事儿,不要说看,听都不能听,匆忙向太后一礼,顾不上看乾隆是否真的给太后下跪,急忙闪身出去。有什么事儿,你们娘儿俩掰扯去,恕不奉陪啦您呐。
出了门,等候在廊下的春纤她们或许是见她神色有异,不及相问,跟着她就走。没走几步,就被一双手拽进另一处门,再一打量,是瑾苏——自己的准弟媳妇。
瑾苏一脑门子汗,拉着黛玉进到自己屋里。
一个不大的房屋。好在是套间。明堂是一个矮榻,小几、绣椅、雕花的柜子、小榻,昭示此间主人的身份,未来的德恩公夫人,总要比一般宫女的待遇好上几分。屋里还放置一个雕花盘,里面是冰块儿。几上的盘子里看上去酸梅汤,闻着就清新怡人,还有亮堂堂的烛灯,榻上放着一个还没绣好的物件,黛玉心上一紧,是给松熙绣的吧,这小子,还挺有福分。
没等黛玉细看,瑾苏娇羞的鞠身奉上一杯酸梅汤。
“娘娘请用。”
黛玉接过来,轻轻喝了一口,捧在手上,含笑望着她。多聪慧的一个女孩儿,三年后,这就是林家的女主人。这里是与太后那边隔着几道房屋,根本听不到那里的动静。
二人小声的聊了一会儿,黛玉也怕一会儿乾隆过去,不见自己在,又要跟他解释,就夸赞了瑾苏几句绣活儿,起身离开。
外面站着春纤等人,见黛玉出来,忙扶着她往回走。刚才在太后行宫的外面。对里面的事儿并不清楚,后来见乾隆进去,黛玉就神色紧张的走出来,正要随着回去,又被瑾苏迎过去。也没往深了想,不过是人家未来的大姑子与弟媳相处。见黛玉表情略有不同,还只道她又勾起思念松熙二爷来,并没在意。
回到住处,黛玉让春纤备水沐浴。好好的洗浴一番出来,换上奶白色小衣,藕荷色纱裙,袅袅盈盈步了出来,但见乾隆坐在软榻上看着她。
不及搭讪就被对方揽住,委身坐在他身边,倾听他附耳喃喃自语:“玉儿,只有在你身边,朕才能找回真正的自己。”
黛玉语塞,不知他在太后那里受到什么训斥,总是他的亲娘,不会暴虐他就是。在别人儿子面前,埋怨人家的母亲实属不智。轻声劝着:“这几日太热,人们的心难免沉闷,说些不尽人意的言语,说的人也未必清楚自己在干什么,皇上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蚍蜉撼大树而已。”
“蚍蜉多了,撼不了大树,膈应人啊。”乾隆苦笑道,脸上布满了无奈。
“这样啊,我就不知道啦。”
“换你会怎么样?就这么受着?”
“凭什么?凭他长得好看?帅气?”黛玉冲口而出,即刻后悔,说这些干嘛,给人家送话瓣儿,弄不好再闹个干政,何苦来哉。
凭他长得好看?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黛玉这样看,还挺理直气壮。坦白的说,那个人长得倒是挺有特色,跪在自己面前相得益彰。在外面的劳累,在太后面前的沮丧一扫而光,豪气满怀的叫人。“骆吉,宵夜怎么还没好?摆上酒,朕要去去乏。玉儿,陪着朕。”
宫灯高悬,入夜的微风吹动着树叶,“哗哗”作响。远远近近的花香袅袅沓来,暗绿的湖水不知被哪尾鱼儿戏得,凭空跃起,泛起阵阵涟漪,廊下摆上一桌酒菜。
太监、宫女们被乾隆撵的远远的。就留下骆吉与春纤在一旁侍候。
沐浴好了,又换上衣裙,本着“心静自然凉”的古训,黛玉极想好好养养神,明日还要陪着太后闲说话解闷。乾隆一句“陪着朕”,真的让她心烦,看在人家是皇帝的面子上,不好跟圣谕相悖,强打着精神,随坐在乾隆身边,面前的一杯米酒仅仅抿了一口,不过是应景罢了。
再看乾隆一杯接着一杯,好似自己能千倍不醉,眼珠子都红了。也许真要把自己灌的混混浊浊才算了账。
黛玉适时按住他的手,温婉笑问:“可是有什么好事儿?让臣妾猜猜的。”
乾隆一把将黛玉推开,险些把她从绣墩上推倒,还是春纤手疾眼快扶着她,狠狠的瞪着乾隆。也就这时候,欺他酒醉迷糊,要是放平时借她几个胆子也不敢。
乾隆全然不知,斜着眼看着黛玉,把酒杯一举:“干了此杯,朕就告给你。不干。朕就赏给自己喝。”
黛玉心想,最好是别告给我。让我知道你的秘密,哪天不放心就把我灭了口,我多冤啊。就是想回到那个梦里去,也不带这么会去的,万一回去了跟别人说漏了,是被乾隆灭口才回来的,也太窝囊。装作没听见,看着眼前的酒杯发呆。
“朕的酒杯何时放在玉儿面前,怪朕,迷糊了。把酒杯放在这儿,你别跟朕抢杯子。”这位毫不犹豫喝干了自己的酒不说,还把黛玉杯子里的酒也抢了去。接着,就幸福的与酒杯接吻,倒在桌子上。
望着这个男人醉倒,黛玉心里百感交集。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也有其平凡的一面。在人前人后,要顶着多少压力,这些不为人知的道行,是否有掩映在光环下的泪水、无能?她信手抚上他的脸颊,真的很烫手。“醒酒汤,要快。”
黛玉吩咐下达,有人自去尽职。她让骆吉带着几个太监、宫女们把乾隆抬进寝宫安睡。又吩咐春纤把席面撤掉,想想不放心也跟进去。无心的扫视一下四周,发现颜芳回来了,望着她吞吞吐吐的想说什么,正抬脚过去,忽听乾隆在大呼小叫的喊着她的名子,只好撇下颜芳跟进去。
颜芳是有事儿找她,还挺急的。认真说起来,根源在乾隆这边儿。一件事儿是德谦的,雪雁妊娠,诞下一个大胖小子;消息报过来,德谦喜的想告假回去看看。想雪雁一介孤女,有缘落在林府,又得了黛玉的缘分,从小相伴在身边,情分不比常人。对她的身子,黛玉一直挂心,这几日更是天天念叨着不下十次。这事儿若是让黛玉知晓,定会不顾一切的让德谦回去探望,还会有不菲的赏赐。
可惜,先是太后,后是乾隆打岔,让人没法儿插嘴。
还有一件事儿,伤尽了颜芳的颜面。那就是絮兰求见。
说的也怪,乾隆并不反对黛玉把这个多尔衮的后人带过来。甚至是暗许她的一些安抚措施。令人尴尬的,絮兰既不是宫女随侍,也不是臣女陪侍,安排两个宫女跟着照料她,还不如说是监视她。在行宫里,安置在一处僻静的角落。一天、两天还凑合,时候一长,絮兰就觉着不对劲儿。
这一次,见不上乾隆、黛玉,就招呼上颜芳姑姑。瞧,毫不客气的把人家堵在回《赋玉斋》的必经之路,呵斥走照料她的两个宫女。那两个宫女也不是吃素的,刚要发狠,被颜芳的眼神止住,既是有意相见,见就见吧。“絮兰求颜芳姑姑帮一把,咱们也是患难之交吧?好歹给个说法,我这样跟着算什么?”
颜芳见着这个难缠的人,也不敢造次,生生的还给人家见个礼,优雅的一笑:“絮兰姑娘,可有什么事儿?”
“不瞒姑姑,我阿妈他们一直急着找我,询问事情进展。皇上这边儿也没个准话,婶婶这里也总避着我。急死人啦。”
颜芳又是一笑,眼前没人注意,不等于真的没人记挂她,这主儿还真不吝,拉着她进到一个僻静的雅室。二人就座。“想必姑娘跟着扈从,也知道点儿,皇上日理万机,还要操心治水、赈灾,巡查江南政务,还要操心你们府上的事儿,您想想,几辈子的事儿,都没弄出个子丑寅卯,一下子堆在皇上面前,总要容他问问宗人府,还有几位王爷的意思。”
絮兰一下子火窜上房,怒道:“跟他们说,还不是巴不得咱们永世不得翻身。想当年的老睿亲王能有多大的罪过?不就是为了拥戴孝庄太后母子,碍了人家的眼,趁着怹仙逝,浑水摸鱼,居心险恶的报复,要是当初睿亲王有意上位,试问,有谁能挡得住?后面的种种,康熙爷与先帝爷应该也是明白的,除鳌拜、平三番,他们又干了些什么?护主、拥戴,有哪个能像睿亲王那般尽心?这世上,好人不能当啊。”絮兰情出真谛,泪流满面。
颜芳慎言,这些话让旁人听了去,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心里一动,体贴的掏出帕子为她擦拭眼泪,劝道:“姑娘这话,说的情深意切,何不找机会跟皇上当面吐露?”
絮兰听到此言,对着她深深拜下去:“絮兰位卑言轻,哪有机会,还请姑姑成全。”
颜芳正色道:“姑娘的阿玛,还有一些人,是不是就在行在左近?”
絮兰惊问:“姑姑如何得知?我,我们。”
“你们居心叵测,真当咱们是傻子不成?黛主子宅心仁厚,皇上心有珠玑,不与你们计较,这其中内里,该当怎样作为,还要颜芳教吗?亏你们还是当年叱咤风云、威风显赫的睿亲王后人,不会是冒充的吧?说。”一拍桌子,威严赫赫,不第一位万军中的巾帼红颜,睨视着面前失色的絮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