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八十四》绛珠抗旨
黛玉呆住,骆大人下手。这是何意?雪雁和颜芳也是如此,忍了好几天的知府大人,一夜之间长行市了,下手不会是会见那些个请愿的人,怎么听也不像是那么回事儿。目不转睛的看着德谦,等待他的下文。
德谦沉声道:“为首闹事儿的几个人,已经下狱,不日就要开刀问斩。”停了一下,看黛玉和雪雁、颜芳脸上的茫然,知道她们心有不忍。“尹继善大人两日后到这儿,兴许还有转寰余地。”
“人们都散了?”黛玉知道不该有此一问,但身在其境,哪能对身边发生的事,漠不关心?为首之人凶多吉少,其余的人能不能放过他们。陈正琊知道不?
德谦又告诉她,陈正琊听说这事儿后,急着去找骆大人,进城到现在还没回来,或许今晚就宿在城里。
黛玉略坐一阵,扶了颜芳出去。
雪雁让德谦送她们出去,在门口。德谦低声说:“这事儿,有圣谕,皇上那儿已经知道,总是要杀一儆百,不可姑息。”
先是大旱,又是水患,江浙一带,已有几起闹事民众。骆大人几天避而不见,还不是暗中忙于部署,连齐夫人都送到咱们这里,就打着时机成熟收网捕鱼。知道黛玉心有不忍,其实自己也不敢苟同,想着有陈正琊过去拖一拖,尹继善再及时过来,仍还有一线转机。
黛玉黯然,不知为何,总是对骆大人生不出好感,本想去探望齐夫人,有些迟疑。
颜芳扶着她,耳语着:“主子不过是做做样子,好不好的,咱们也没亏待她。”
回头看一眼紧随其后的宫女,带着一丝无奈走进安置齐夫人的院子。
齐夫人闻报,急忙迎出来,谦卑的给黛玉施礼,引着她步入堂屋。
院落不算大,倒是雅的很。几株桃树、梅树郁郁葱葱。一丛花坛绽开多姿的蓓蕾,游廊上站着几个丫环、媳妇等,有人家自己带来的,也有林府的。
黛玉走进堂屋,坐在上首,让齐夫人坐下。关心的问了人家是否住得惯?一应用度有什么疏漏的没有?
齐夫人见小丫环端茶过来,急忙起身亲手奉茶与她,含笑回应着:“让娘娘惦记,这里一切都好,不愧是林府,丫环、媳妇们各个都很好,我回到骆府后,也要这样调理下人。”
黛玉就把听来的消息告给她。
齐夫人敛襟起身,对着黛玉,郑重道:“能为皇上分忧解难,这是我们老爷该做的,不当娘娘这般夸赞。”
分忧解难,扯去吧,夸赞?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天高皇帝远,乾隆能那么清楚?还不是听凭骆大人的折子,但愿此人能有所节制。看向齐夫人,有了新的认识。
黛玉抚慰几句,就扶了颜芳离开那里。回来的路,又去看过如是斋,见六子和世子精神头不错,放下心,跟钱先生谈了下六子与世子近来的功课,要他抓紧这二人的学业,不可因变动住所就放松他们。又去到吴嬷嬷那边儿,抱起小郡主,灵动的神韵,有几分熟稔的模子,让她想起初到荣国府时,见到探春时的感觉,时光真快,不禁热泪盈眶。
“姨娘,姨娘,您怎么啦?”
黛玉忙掩饰着:“没事儿,姨娘想起还有一些事要办,差点儿忘了。”
嘱咐吴嬷嬷几句,把小郡主交到她手上,走出那里,前面不远就是苏、吴二位姨娘的住处,都到了眼前,岂可错过?
走进去,早有人告给苏、吴二位,她们紧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迎到廊下。
“姑娘,你怎的来了?昨个儿累了一天。也不歇歇。”苏姨娘又是高兴又是埋怨的。
吴姨娘也不说话,只管和颜芳一起扶了她进入房里。
这里比起其她人的住处,未免差了许多,无论是房屋的布局,还是房内的装饰,让黛玉红了脸,在她的心里,苏、吴早已是自己亲人,让亲人遭冷遇,锥心的疼。
吴姨娘看出来,扶了她坐下,自己也傍在一旁坐了。“姑娘不用担心我们,自家人,在哪儿都一样。来的都是客,怎可让客人们受屈?”
苏姨娘看着黛玉,轻声问:“姑娘,有什么委屈,有什么要我们做的,别硬撑着。”
黛玉摇着头,眼泪刷的流下来。
苏姨娘神色一变,一把搂住她:“可是那事儿来了?”
黛玉点下头,又摇摇头。南巡对别人或许是君王路过,没有什么。对自己,将会是什么?实在难以预料。想起那个孤独的坟,还有下落不明的堂姑,对自己的未来,疑窦重重。在京城,觉着自己孤身一人,凡事没有顾忌,这阵不同了,有松熙,有六子、有世子和小郡主,还有视自己为依靠的苏、吴二人。诺大的林府,岂能轻言不顾?
懵懵懂懂回到香玉阁,让屋里人都下去,靠在榻上,梳理着自己思绪,唯今之计,最重要的是林朗购置的大米能不能尽快运到苏州口岸,算算时日,倒也快了。想到这儿,叫春纤进来,即刻吩咐下去,得到林朗的消息,不准耽搁,必须尽早报到她这里。
一连几日,各种八卦通过来福酒肆传过来。好像是在大街小巷,一夜之间出现许多匿名传单,直接指向骆大人。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让绛玉庵的人们也把这事当成每日必谈的话资。瑱淸师太带领庵里的人们设坛诵经,黛玉、雪雁、颜芳、惜春、齐夫人等也加入进去。
这日,巳时正,陈畅急匆匆的上山禀报,林朗飞鸽传书,三日后,査家的船靠岸。
再就是,那个絮兰,人还算老实,待在酒肆楼上,并不多事,只管听从分派。就是在昨日午后,来了两个中年男人,一个自称是絮兰的父亲,一个是她的叔叔。言谈之间,对让絮兰留在酒肆颇为不满。
黛玉傲然,我这又不是宗人府,为你们分解家务,我一个女人家。给你们的女孩儿一个落脚处,又没有把她当丫环使唤,不愿意,自己去找乾隆争辩,找我干什么?冷言道:“随他们去,突然找了来,又没有什么凭证,我没把她送进大牢就不错了,他们倒得寸进尺起来。”
陈畅接口说:“姑娘说的是,咱们也没多话,只是说,二位若是不惯,只管带了人回去。这会子非常时期,咱们也怕怠慢了絮兰姑娘。这话一出口,他们倒也没了脾气,又改口说要留下帮衬咱们。被我推了。”
黛玉心里有数,这是人家先以退为进,目的在后面,好在陈畅不上钩,没失了分寸。又听说,船舶靠岸,林府的人手不够用。就让颜芳、春纤找雪雁一同商议,从自己这里入手,在各房调出人手,由陈畅带回去分派。看着她们走出去忙乱,身边只有秀荷,就把乾隆南巡的之事,跟他说了。
陈畅紧张起来:“姑娘,我这就派人给二爷送信,安排您离开这儿。”
黛玉苦笑着:“走不了了,你没看见,周围都是宫里的人,我身边又有六子和世子、小郡主他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能走到哪儿?难道还能带着他们亡命江湖?”
亡命江湖?黛玉乃是书香门第、极清贵人家的大家闺秀,又不是江湖女侠,林家百年赫赫威名,把她拘的死死的。她可以在不如意时,离开宫门自在一阵,自有皇家出头遮掩,真要彻底摆脱禁锢,只有离开大清朝。
松熙不在,没人能策划这一行动,完全看得出,乾隆下了一步好棋,把自己姐弟分而治之。人家或许对松熙的了解,不比自己少。
“姑娘,总要一试,咱不能坐以待毙,任别人捏巴。”
黛玉知道,隆岭那里有傅恒坐镇,松熙要走未必容易,见陈畅这般,也不好熄了他的心气,就点头应允他去试试。
又过了两日,山下来了人,是钟嫂子派来的两个得力媳妇,伴着楚家的人过来探望惜春。
黛玉一面让春纤代表自己出迎,一面让人给惜春送信。
惜春闻报,匆匆扶了彩屏过来,正好春纤及两个媳妇也陪着楚家人来到黛玉这边。
楚家来人是老太君身边的得力大丫环,还有楚天应母亲身边的两个嬷嬷,一个管家,几个仆人,带着几大车用度,还有一些银票及送给黛玉、六子、世子、小郡主等人的礼物。
惜春这阵子不能轻易移动,每日以作画打发日子,用度上来时带了不少,又有黛玉照料,惬意得很。见楚家这般看重,自是喜欢得意。
有楚家人介入,正好把林家的人撤出来。
苏州口岸,船舶停靠,林朗骑马疾驰到绛玉庵见黛玉禀报。
听到林朗叙述,得知不少真相,对朝廷的恩威并施,有了更深的领悟,想起自己,衬着:那乾隆与太后会不会对自己也来这么一手?当初,自己却是不辞而别。暗自打着腹稿,对林朗的话,开始走神儿。
林朗看出来,只好住口,等待黛玉回过神儿再说,拿起身边的茶水,慢慢的喝着。
黛玉觉出来,不好意思红了脸:“你的话,让我想起了别的事,简慢了你,接着说吧。”
“不碍的,姑娘高瞻远瞩,想的深远。”打起精神继续下去。
京城的情形,让黛玉越听越觉着心悸,各大世家与朝廷的博弈,如火如荼不第在杀场的血腥。乾隆此次南巡,治水也好,考查南方各地也罢,真正说起来,还有一股震慑的意味。为了更加巩固朝廷政权。
留林朗用过饭,让他赶回去与钟跃、陈畅等人一起运粮进城,解苏州城普通百姓的急难。
随着林、陈、査、佟四家,还有官粮的到达,米价降下去,动乱平息,渐渐归于安宁。林府的人开始逐步回城。
先是苏、吴二位姨娘回府,接着又是骆大人亲自过来,黛玉没见他,只是让德谦出面,将他们夫妇打发走。到底是齐夫人不过意,硬是闯进来,向黛玉跪拜叩首,洒泪而行。
这是一个晴好天气,黛玉正想去周围散步,院外走进来德谦与陈正琊。
看到他们的神色,黛玉了然,轻声相问:“宫里来人拿我?”
陈正琊为难的:“不是,是皇上圣旨到,宣娘娘前去见驾。”
黛玉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抓了一把,他倒是快,乾隆,对不住啊。那个词儿我就不说了。身子一震,一下子倒下,差点儿与大地接吻,亏着颜芳眼急手快,一把抱住:“主子,主子,醒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