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四》莫名劫难
王夫人急问:“妹妹这是怎么意思?是你要躲在咱们家,让咱们护着你,怎么扯到宝玉身上,我就不明白了,妹妹难道还打着我们宝玉的心思?或是宝丫头定要害死宝玉才甘心?”
薛姨妈冷笑道:“我不过就是白问问,就惹了姐姐这一车话。都是一家子骨肉,这话说的没的让人伤心。姐姐啊,咱姐儿俩都是没经过大事儿的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有个男人陪着去,图个心安。”
王夫人这会儿挺明白,送你出去,白饶上宝玉干嘛,还嫌他吃得苦不多?就说:“他经过什么?再说,没几天就要科考,他不行。要不,我叫上蓉哥儿或芸哥儿跟着,也是一样。”
薛姨妈一听忙摇头,四下看看,贴近王夫人耳边说:“我那吃斋念佛的姐姐,怎的又糊涂啦。你想想,这满府的人把咱姐俩恨的要死,万一哪个黑了心的使坏,在外头把咱们咔嚓了,再编个瞎话回来糊弄老爷和老太太,咱们连个收尸抱冤的人都没有。我倒是好说,好姐姐,你不是想给赵姨娘那个jian货腾地方吧。”
王夫人一听,眉毛抖了两抖,勾起心头嫉忿,想起赵姨娘种种越分的事儿,还有贾政对她的袒护,越想越觉着自己妹妹说的有理。贾蓉、贾芸不能用还能用哪个?宝玉,自己的亲儿子,倒是放心,就是舍不得。苦读多年,这啃结上让跟着送自家妹妹,贾政不会同意,老太太更不会答应。自己也不情愿,犯了愁思。
薛姨妈见此,暗自得意,不疼.不痒的跟进:“这事儿倒也不急,要不,等宝玉考完了,再让他送我走也是一样。”
王夫人哪能给她这个机会?明知.道贾母和贾政及贾家众人,恨不得立时让薛姨妈消失。好生为难的:“妹妹,这事儿还要跟老爷和老太太商议。”
安抚薛姨妈几句,又吩咐麝月.多加小心照看,就又转回到贾母上房找辙。
贾母不在,听琥珀告诉说:“去到那院看麒儿,说是身.子不大好,染了风寒,这会子把太医也请了来,一大帮人正忙着。”
王夫人又问贾政可否去了,知道并没有过去,只是.打发赵姨娘过去。心里有了底,忙转到贾政的小院,在书房门口敲着门。
门开了,贾政意外的看着站在门外的嫡妻,放缓.声调问:“你来何事?”
王夫人走进去,夹着小心把自己为难之处说了。
贾政也没想到.薛姨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倒也不能说没有可能。待要等宝玉考完后,再送她走,这中间会发生什么事儿,谁也难预料。薛家人行事与旁人不同,也是她们做事太绝,惹下的祸患,待要不允,人家死皮赖脸的杵在那儿隔垠人,也不好在族人中交代。思忱良久,吩咐她:“去问问宝玉自己的意思。”
王夫人得着这句话,又转回到贾母卧房的对面,跟宝玉说了薛姨**想法,还有贾政的回复。让宝玉自己考虑,到底去不去。
宝玉推开身前正温习的几个题目,心生厌烦。母亲跟姨妈之间,真让人喷血。明明是姨妈求着咱们,到闹的一家人围着她转。本想回绝,见母亲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终是心软,还是违心的应下。“好吧,太太也知道我的时间紧,送她到那儿就得赶回来,不能多耽搁。”
王夫人在城里待惯了的人,哪愿意在乡下住,也想借着宝玉要科考,把人送到地头就回来。自是连连点头。见宝玉这答应了,就忙给贾政回话。
贾政不放心宝玉,就让茗烟把李贵找过来,让他和茗烟一起跟着宝玉去,嘱咐着:到那儿之后,即刻返回。那王夫人回不回来随她,只管把宝玉带回来。
这样,王夫人又回了贾母,次日让林之孝雇上一辆马车,自己带着宝玉、薛姨妈坐上,李贵、茗烟跟着,又采买了一些用度带着。
本来麝月也要跟着去照料,宝玉不让。赔上自己就够倒霉的,再饶上麝月,这一家子人成了什么?让麝月帮着湘云,整理好科考所带之物,等自己回来后,差不多歇上两天,就到了赶考的日子。
车出胡同,拐过一条笔直的马路,再往北拐,又是一条大道,经西直门出去,一直撒下去,到西面的一个山村,也就是贾家的坟地。
薛姨妈闭着眼睛,心里想什么没人知道。
王夫人心里挺满意,山村,那儿的人烟稀少,让看坟的家人帮衬一二,应该不会有麻烦。
宝玉感觉挺复杂,这样的地方,自己怎么没听说过?透过窗子往外看,越来越不见行人。衣着华丽者不见了,代之是粗布衣衫者渐多。骑马之人也少了,尽是些赶毛驴的,还有牛拉车。没了被人宠爱的小狗狗,路上只见一些黄土狗在咆哮,有的还跟在他们马车后面发泄不满。但见宽敞的大陆被羊肠小道取代,上了高坡,上了山路。
山路崎岖,为了赶路,赶车的人挥起鞭子加快速度。坐在车里颠簸的直想吐。
薛姨妈这般,王夫人这般,宝玉比她们也好不了多少。在被颠的七荤八素后,在一个山腰处,停住。
到了地方,或是有人通知到看坟人,就见一个年过半百的忠厚男人带着两个半大小子,还有一个村妇和小姑娘,早就站在村口等着,见马车停下,谦卑的凑过来。
宝玉被李贵扶下车,又转身扶下王夫人和薛姨妈。
李贵跟那个老家人说着话,知道他姓李,叫李大柱,一家人除去看坟,也每年能得着族里给的份例银子,在这儿,还开了点儿荒地,倒也衣食无忧。
王夫人拉着薛姨妈跟着进到一处院落,不算大,也是还算干净利落。另外,还有一个小院,里面养着一头牛和一条土狗。
这边的院子里,有上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南边是堆杂物、做厨房的地方。门也在南边。再往里面走,过了一道门,又是一处院落,里面供的是贾氏家族仙逝人等牌位。听说,在山坡上才是贾家的坟地。
山风带起一阵寒意,宝玉不由得打个寒颤,把风衣紧了紧。一个念头冒出来,要尽快离开这儿,即刻就走。
再看王夫人和薛姨妈,指点李贵和茗烟把所带之物,从车上搬到西厢房,也就是薛姨妈住的地方。而后,李贵和茗烟站在旁边看着宝玉,那意思不言而喻,咱们该走了。
李大柱的女人端着茶盘走过来,盘子上是几个粗瓷茶碗和一个茶壶。热情的邀请大家喝茶、休息。
王夫人哪肯喝这里的茶,笑着谢过,让她端进薛姨妈即将住下的房里。
宝玉看着自己母亲,也明白她的意思,强笑着:“姨妈也累了,早点儿歇着吧。太太,咱们是不是回去,免的让老太太和父亲挂念。”
薛姨妈暗衬:自己在这儿谁也不认得,真要有事,跟谁说去?万一这李大柱一家子,不摆自己,怕是连口水也喝不上。就挽留着:“姐,宝玉都这早晚了,急着赶路也要到天黑,万一挡在城外,怎么好?干脆住一晚上,明早再启程也不晚。”
王夫人倒是狠狠心,咬牙拒绝:“宝玉说的是,赶着回去,到家再歇着也是一样。妹妹歇着吧。”走出门外,见李大柱家的在外面候着,又叮嘱几句,就拉了宝玉上车辞出。
回去的路是下山,心情也不错。王夫人眼里带着笑,想着回去后,坐在屋里跟贾母说话、喝茶的情形,还有湘云小心翼翼给自己捶腿的样儿,想着就是美。
宝玉也很开心,想着回去吃着麝月做的打卤面,这一日所受的颠簸也值了。薛姨妈不在,宝钗和贾雨村再也不好为难贾家,把心放到肚子里。
李贵和茗烟也很兴奋,少了薛姨妈,茗烟进到车内坐,李贵与车把式并坐,速度快了许多,马儿也像是急着回家,不用人挥鞭吆喝,自己就一溜小跑起来。
下山,走在小路上,马儿跑了一阵也累了,缓缓走在小路上,不紧不慢的。车把式也急着赶路,正要舞鞭示意马儿快跑,前面冒出一行人挡在路上。
李贵见此知道有异,忙小声把消息传递给宝玉。
宝玉惊呆,又把外面的情形告诉母亲。
茗烟忙说:“快让马车冲出去,不就结了。”
宝玉瞪了他一眼,心想就你聪明,要是能行早就行了。只好看李贵怎么应付。
李贵在外面并没有下车,只是朝着那几个人抱拳说着好话,无非是咱们也是普通百姓人家,进城有急事,求各位好汉大爷们高抬贵手,放咱们一条生路。回去给他们供上长生牌位,念着他们的好处,这辈子也不忘。
为首之人,不耐烦的怒喝着:“通通给老子下车,有钱没钱,爷自有章程。少罗嗦,再要不识相,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李贵再要说话,就听见“咕咚”一声,紧接着“哎哟”两声,不用说,这是李贵发出的,人,自是被揪下车,倒在地上。
茗烟早已吓的脸都白了,乖乖的下车,跪在地上。
宝玉没奈何,自己先下车,又扶下母亲。
王夫人见到周围的人,均是蒙着黑纱,知道遇上劫道的。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只好把身上带着的散碎银子交出去,还有头上的玉簪子,就连戒指、镯子、抹额等物也褪下交出去。
宝玉也没被落下,带着的玉佩等物被掠走不说,还被硬逼着把风衣及长衫也扒下来,扔给人家。还不错,留下一身短打扮。
李贵和茗烟别看是小厮打扮,身上带着的几个铜钱也落到人家的腰包。
就连那个车把式,连同他的车马,均成了人家的囊中物。
临分别时,为避免他们去报官,顺手将他们打晕了,抛在路边上。
昏沉沉,冷飕飕的,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还是李贵率先醒过来,被寒风吹醒的。醒过来,觉着纳闷啊,好好的,在这荒郊野外,怎么回事?双手伏地四下查看,又看见宝玉,宝二爷在自己身边,还有茗烟,居然是脚丫子杵到咱的脖颈子处,狠狠的给了他两巴掌,到把他打醒了,一睁眼就叫:“大王啊,别杀咱们呀,咱们是好人呀,不信你们在街坊四邻里打听打听,咱没说过瞎话,没做过昧良心的事儿。”
李贵气的又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接着一声怒喝:“满口胡噙什么?还不把二爷弄醒了。二爷,宝二爷,醒醒,快醒醒。”又是摇晃,又是掐人中的,把宝玉好一通折腾,算是把他折腾醒了。接着就是王夫人,不太好办,既不能连掐带拍的,也不能置之不理。这事还是让宝玉处置去。
这阵子,倒是把车把式惊醒,人家也不用人招呼,坐起身,发了一阵儿愣,想起来了,狠狠的给自己几拳,见没人留意他,骂骂咧咧的,一步一拐的竟走了。
宝玉对着王夫人又喊又掐的捣鼓一阵,把她掐吧醒了,抬眼望着蓝天,回想起怎么回事,大哭起来,这样狼狈,可怎么回家?也不能就这么晾在这儿,本来已是年迈之人,遭此大难,此时又冷又饿的,竟受了风寒,头越发昏沉沉的,双眼直眉瞪眼的看着宝玉,而后,流下浊泪。硬支撑着起身,又趴下。
宝玉没奈何,蹲下身子,让李贵扶着母亲趴到自己背上,直起来,咬牙背着王夫人往回家的路上走。
李贵忙跟上,狠狠瞪了茗烟一眼。
茗烟纳闷,你不是也没伸手,瞪我干嘛?
宝玉是什么身子骨,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的,眼前冒起金星,脚下拌蒜,大口的喘着粗气,再也拔不开步子。
李贵一见,忙让他停下,自己换下他,又背起王夫人往前走。
过了一阵子,宝玉也不过意,毕竟是自己娘亲,当儿子的怎可落在人后,又要换李贵,还是茗烟明白,抢先换下李贵。就这样,三个人倒换着背着王夫人往城里走。
眼看就要到了城门口,听到后面传过来马车的动静,此时正好又轮到宝玉背母亲,不想遭人呵斥,自觉的避在路旁。
只听见“咦”了一声,是一位女人,好似在哪儿听见过,一时也来不及多想,做儿子的背娘亲,天经地义没什么难堪的,昂起头,直起腰。
就见一辆马车停在面前,从车上露出一个小女孩儿,伸手递给宝玉一块银子。没好气的说:“我家姑娘见你是个孝顺的人,特意赏给你的,拿去雇个车回家吧。”
宝玉愣愣的看着人家,竟忘了接银子。直到那小女孩急的要哭,还是李贵伸手接过来,向车上未曾露脸的主人道谢。
车子又动了起来,一声长叹,让宝玉猛醒,待要呼出那人的尊号,想起什么,又止住,眼含着泪,茫然流下。
李贵见有了银子,忙雇上路边的一辆马车,和宝玉把王夫人抬上去,宝玉也跟着进去,接着李贵、茗烟依次上了车,马车行过城门口,进了城。
问了问车把式,知道是申时,宝玉急了,这么说,在城外待了一夜又加上多半日,回家快回家。
眼皮子总是发沉,总要合在一起。心里急,千万不能睡过去,不能睡。
耳边传来欢快的声音,是茗烟在喊叫:“到家了。”
周围的声音离着好似越来越远,人影在晃动,就是自己说什么没人搭理。他心下一沉:我死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