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一》急剧逆转
湘云和宝玉在院子里,不过是说了几句无伤大雅的话,就是别个听见也没什么,贾家败落了,再不是什么高门深宅,不过是小康之家,还是拜贾母维持。追书必备
王夫人这股火儿发的没味儿,要骂也要骂自己儿子,天下竟有这样的人,总是别人的错,自己儿子是对的。拽着宝玉回了房里,二天就把这事儿告到贾母那儿。
贾母一早起来,鸳鸯正给她梳洗打扮,人啊,就活个精气神,日子再艰难,也不能倒了气势。年高体衰,稀稀拉拉的银发被挽成一个髻,固定在头上。一支墨绿色的玉簪琯住。没有一丝乱发,对着镜子看着,满意的绽开核桃似的脸庞。
王夫人走进来,堆着笑,凑到贾母身前,从琥珀手里接过绞好的手巾,轻轻的给老太太擦着脸。而后,示意把面盆端过来,拉着老人的手放进盆内,洗着,摩挲着,再用手巾擦拭着老人的手掌和手指。赞道:“老太太越来越年轻了,瞧这双手,就是跟别人不一般。我呀,就没这个福分。”
贾母端详着自己的儿媳妇,一大早就过来鼓噪,定是不安好心,也不接茬儿,看她怎样。
王夫人轻笑一声,挥手让别.人下去,自己捧着一杯热茶奉给贾母。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就把半夜湘云和宝玉独处的事儿,跟贾母叨咕起来。“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有什么话不能白天说?硬拽着宝玉半夜说话,史大姑娘寡妇家的,总得顾着点儿大面儿吧,宝玉就要科考,在这儿节骨眼儿上,这样做,她也太过了。就不能等等的,这么性急。怎么说也得来个明媒正娶,才不辱没咱家和史家的门楣,她这么做,我真糊涂了。”
贾母的脸泛白,瞪着眼睛狠狠的.怒视着她。王氏的心思,再明白不过。把身子往后一仰,王夫人忙一手扶住她,一手将靠枕拉过来倚在她的身后。“你去吧。”
王夫人不明白的愣了一阵,黏黏的走出去。
鸳鸯忙走进去,劝着老太太:“老.太太,别搭理她,犯不着为这些个小事儿伤神,叫大*奶过来处理就是。”
“她也难啊,去叫云丫头。”
湘云早上起来,洗漱毕,早就瞥见王夫人去了上房,.这么早给贾母请安,知道她没安好心。这次,贾母还会像以往那样护着自己不?想起那年,为了贾府自家的利益,对她苦苦相求冷漠的态度,立时有了答案。走进厨房,见早饭正温在锅里,也不等人相请,拿起一个碗,盛了一碗面茶,又拿起一个小碟子,扒拉出一碟酱菜,拿到自己屋里吃起来,眼泪落在碗里,吃完后。将碗碟筷子送回去。开始整理着自己的东西。
鸳鸯来了,见她这般行事,一把拦着她。“史大姑娘,别.这样,老太太不会让你吃亏。走,咱们去见老太太去。”拉着她,走进上房的堂屋。
湘云向前一步,伏下身子:“给老太太请安。”而后,直.起腰,看着贾母。
屋里一片沉寂,.只有那个座钟在滴答滴答有条不紊的走着。
“老太太,我走了。”
“等等,一会儿跟平儿过去,在那院待着吧。”贾母停顿一下,又吩咐着:“鸳鸯,把那个包拿过来。”
鸳鸯从里面房里拿出一个包袱,递给湘云。湘云打开,里面是几块宫缎料子,还有一张银票,面额是100两。
“拿着吧,留点儿心眼儿。”
鸳鸯帮着她重又把包袱包好,塞到她的怀里。
湘云回到自己房里收拾东西。
麝月走进来,红着眼圈儿,猛的想起什么,跑出去。
平儿来了,热情的帮着她把自己东西规整好,和鸳鸯一起帮她拿到邢夫人住的院子里。将东西放在巧姐的房里,就拉着她去给邢夫人请安。
邢夫人在堂屋正跟麒儿絮烦,小孩子上学总是麻烦,又要带上喝的水,又要带上午饭,生怕落下什么受屈。见湘云过来请安。含笑让她坐下。安慰她:“我这里没那么多事儿,你只管住着。麒儿一会儿上学,家里就安静多了。再去见见你尤大嫂子,这院里,除去蓉儿,都是咱们女人,好办。”
过去一向跟大太太这边儿没怎么打过交道,这会子见她这样,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动。依言跟着平儿出来,到西厢房,贾蓉早就出了门,说是有干的。男人,只要有干的,总比憋在家里惹事生非的好。
尤氏拉着湘云的手,温和的笑笑。
胡氏走过来,给湘云和平儿请安。
匆匆说了几句场面话,平儿要送麒儿去上学,湘云也想跟着出去透透气。二人一边儿一个拉着麒儿的小手,往外走。平儿还背着麒儿的吃喝用度等物。热热闹闹的说笑着,倒是扫却郁结烦闷,心情好了许多。
三个人走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不像是往常被割断在宅门内,一种释放的心境。走了一会儿,就到了贾氏家族的宗学,将麒儿送进去,交给里面的管事,又嘱咐麒儿几句,看着麒他进到大厅里,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又有几个小孩儿在大人的陪伴下走过来。相互打着招呼,之后,二人退出来。
平儿要趁着一早去买菜,湘云原本就没事儿,跟着一同去散心。想不到堂堂的史家大姑娘也跟平民百姓这样,为柴米油盐酱醋茶操心,感到新鲜有趣儿,边走边向平儿讨教。
这边儿湘云跟平儿在逛集市,心无旁顾。岂料,在贾家围绕着她,正掀起一波风浪。
宝玉得知湘云被自己母亲告到贾母那儿,将其撵走,大为气恼。多年来压抑在心中的烦恼,一股脑都膨胀起来,先是去贾母那里把事情真相说出来,又去找贾政求援。
贾政被儿子扶着去找贾母,宝玉跪在老太太面前,说明了受卫若兰所托,照料湘云之事。又说自己命苦,心仪黛玉,母亲就把黛玉逼走,照料湘云,还没做什么,这湘云也要被逼走。莫非还要娶个能把贾家糟害的满门抄斩的人,才是好的?
这话堵的贾母没话说,贾政也变脸变色的,想起那薛家宝钗,没人不咬牙切齿。
邢夫人和尤氏闻听这边儿有热闹,相携过来查看,还叫上胡氏,说是让她长长见识。
宝玉本是个人来疯,见大伙儿都来了,越发助长他的虚荣心,脖子一梗,放言道:“既是家里容不下湘云,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这样吧,省的你们碍眼,给我银子,我去买一处院落,我跟云妹妹自己过,生死由我们自己去。”大言不惭啊,当还是昔日的荣国府,买一处宅院,容易的。
贾母心里揪着疼,有这样的事儿,宝玉怎不早点儿说?早说,自己也好给他们安排,何苦弄的云丫头委屈的什么似的。
宝玉解释着,湘云命运坎坷,遭受诸多打击,怕她身心没恢复过来,一直等待着,谁成想会闹成这样。
贾政也开口帮着说,这件事儿他是知道的,也赞同宝玉的想法,这次出了意外,再不能听之任之。
宝玉的闹腾,贾政的认同,把王夫人震醒,让麝月扶着她过来打探情况。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关碍,见邢夫人和尤氏幸灾乐祸的看风景,赵姨娘冷嘲热讽的说着风凉话,直气得她两眼发黑,软软的靠在麝月身上。恨宝玉不争气,就知道气老娘。恨自己运气不好,生个儿子也不贴心。更恨湘云,这丫头外面看着憨,实则比黛玉还难缠。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留下袭人,多少能拴住宝玉的心。天下没有卖后悔药的,不论怎样,也不能吃眼前亏。不能失去儿子,没了儿子,在这个家,弄不好会像凤姐那样,一纸休书打发她。凤姐还能做活儿伺候人,自己能干什么?那就是催死符。忙叫麝月去把湘云找过来,不是要当我的儿媳妇嘛,好的很啊,得要让我这个婆婆满意。
麝月去得快,回来得更快。声称湘云跟着平儿去送麒儿上宗学,还没回来。
王夫人瞪着邢夫人,我这个当婆婆的还没怎么着,你到使唤上她了。
邢夫人也不示弱,扬起眉毛狠狠的挖了她一眼,逞什么能?王家败了,这会子混的还不如我,拉倒吧。笑微微的跟贾母说:“史家姑娘怎么说也是出自名门,两个人都是再婚不假,也不能太寒酸了,等琏儿回来,好好的办上几桌,请请族里的本家热闹热闹,冲冲喜。”
贾母满意的看看这个大儿媳妇,没有贾赦在眼前,说话利落多了,也挺讨人喜欢。露出笑容:“你说的有理,就这么办。等云丫头回来,好好跟她说,不许吓唬她。”
眼看湘云跌入低谷,又被宝玉一通搅合,有了这样的结果,他有几分意外,也有几分自豪,早知道坚持一下就能让母亲低头,当初那些人和事就不会是那个样子。
乌云散尽,这样的结局,赵姨娘冲宝玉一乐,满意了?宝玉,难过的还在后面,科考的背后还有家世较量。太太,这不是我的招数,是你的儿子自毁前程。
在集市上买好菜,湘云和平儿沿着大道往回走。湘云见平儿对买回的菜,如数家珍,这个凉拌,那个烧一下好吃,那个要煨汤用,给麒儿和大太太补身子用。还有蒿子杆,听说尤氏爱这一口,当年在宁国府,要配上许多佐料,做出来才好吃,落到这个地步,一切从简,吃个原汁原味也是好的。
听到后面传来挥鞭吆喝着,二人知道碰上达官贵人们出行,忙往里面让,如今不是当初的荣国府人,识趣儿点儿,别找不自在。
后面的马车跟过来,在她们身前停下,有人温温的说了句:“史大妹妹、平儿,巧了,你们也出来逛?”
俩人后撤一步,伸手遮住耀眼的光芒,借势转睛窥视下对面的动静。
那马车内有人撩起窗帘,露出熟悉的面孔。依然还是那个生的肌骨莹润,举止娴雅,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的宝姑娘。身披一件朱红团花披风,内着肉桂粉缎衣裙,高贵、娇艳无比。容貌还是那般丰美,笑微微的神态掩不住一丝哀怨。
平儿微一欠身,如今也是贾琏的妻子,不必贬低自己,这样就尽够了。“见过薛大姑娘。”
湘云微诧,脸面上不卑不亢,还以微笑:“宝姐姐,你也出来逛?”世间大了,人倒是越来越扎堆儿,好好的一个京城,不想见面总是要凑过来,是缘分,还是孽分?
宝钗含笑回应着:“来吧,上车一起逛逛。”
湘云不客气的给了他一句:“不敢高攀,这车可不是谁都能坐的。姐姐有心,下来跟咱们一起走走吧。”你有种,就下来,别仗着贾雨村羞辱咱们。
“好啊。”让人大跌艳福,就见宝钗扶了一个丫环从车上下来,站在她们面前,笑盈盈的:“去哪儿?”
湘云被镇住,看看平儿,贾家败了,她这个表姑娘也很少外出,哪儿知道该去哪里转悠?
平儿也是一样,自从住到这里,倒是能出大门了,就只敢去集市上买菜,再就是送麒儿去学堂,别的地方很少涉足。
宝钗又是一笑,用帕子捂住嘴,低声说:“还是跟我走吧。”
湘云提高警惕,忙问:“你带我们去哪儿?”
“放心,不会卖了你。”带头往前走,这样一位贵家女子打扮的人走在前头带路,身后跟着湘云、平儿,让外人看着,好似是跟着服侍的丫环、媳妇。这三个人,放着好好的马车不坐,偏要走着。马车后面跟着几个贾雨村府上的丫环、家人。
走了一段路,前面到了一个茶馆,牌匾上书着:《安琪茶馆 》四个字,敢情买卖做大了,面门也换了,不再是绸布高挑的黑漆大字,换上正经八百的匾额。
宝钗走进去,湘云和平儿没来过,跟在后面有点儿不是滋味,想退出去,又不甘心,硬撑着跟进去,就见有熟人走过来,高挑、富态、衣衫鲜亮,可不就是司棋。
买卖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司棋也不例外,上前跟宝钗打着招呼,热情中带着献媚。见湘云和平儿跟着,不知道这二位目下是何光景,也不敢怠慢,也不好过热,温和的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进到雅间,三个人坐下。司棋站在一旁候着,跟宝钗过来的丫环、媳妇、随从们在大堂内挑了个比邻的位置就座。
宝钗点了几样嚼果,司棋应了一声,忙带着小伙计去安排。等待当中,听见隔壁传来男子的议论声。
“那江南一带,这回热闹翻了,从一个小姑娘在金陵被拐卖,到引出的官场腐败,大有沿着运河北上蔓延之势。”
“那是,锐不可当,锐不可当。这儿,也该折腾,折腾啦。擎好吧,干杯!”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不晓得国事莫谈,朝政莫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