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珠仙子重回红楼境无弹窗 春末夏初,午时,一条通往大运河的官道上,几匹骑马的从人围着一驾蓝色官尼篷车疾驰着,后面是另一驾普通的车驾,扬起一阵尘土,把黄土道拉出两道车辙印。
蓝色官尼篷车上坐着便服打扮的工部员外郎贾政——贾存周,另一个是他的儿子贾宝玉。
宝玉这会儿的打扮也不是在家时的模样,一身月白色实地稠褂,上套着紫色的灯芯绒背心,被一排琯成的盘珠扣连住,倒也显得几分成熟。足下一双皂靴显然是新的,顾盼生辉的面容衬着身边的人,恰似一位老学子带着自家的小公子去某地出游。整个儿车厢内显得挺大,宽敞,车帘在微风吹动下,倒是并不燥热。身边是一些随身带着的包袱、箱子、水壶等物,还有几包吃食。
后面普通车驾上的是两个清客。
很快,就到了运河口岸,一只舟船停在岸边。待他们一行人等上了船,船老大一声吆喝,船浆一撑,离了岸边,船在行。
宝玉站在船头,饶有兴致的看着两岸缓缓行过的景物,倒是觉着不虚此行。杨柳成行,古槐飘洒着淡淡槐花的香味儿随风送过来,煞是沁人心肺。沿着水边还有一些鸭鹅之类在戏耍着,倒是别有情趣。一时,竟也让宝玉看呆了。
茗烟走出来,叫着:“二爷,晌午了,老爷让你过去,吃些东西,再吃就是晚上了。”
宝玉笑了:“我怎么没觉着你们动炊火,就好了?”
茗烟也笑了:“爷站在上风口,哪儿闻的着?要是在下风口试试?”
出门在外,什么都是简便的,不过是一些卤牛肉、火烧、包子、酱菜、茶水之类,一股清新的鱼味儿飘过来,从人端来一盘新鲜的草鱼。
“吃吧,这在家里是吃不到这么新鲜的。”贾政看了宝玉一眼。
宝玉闻着味道挺香。就是不敢先下筷子。及看到父亲夹起了一筷子。这才敢吃。
贾政吃地津津有味。
宝玉觉着没有家里做地精致。不过在这样地条件下。也是难得地。且味道鲜美。而后。茗烟他们撤下去。自在外面就餐。父子俩就各自倒在舱内地地床上歇息。
府里。刚刚走了不大一会儿。王夫人就念叨着:“也不知道这会子他们到哪儿啦?”
彩霞笑着说:“太太。。才刚离地府。”
“是嘛。我怎么觉着走了好长地功夫。”王夫人也笑了。心里一阵烦躁。干什么干不到心上。想看看自家地衣料。心烦。想念一会儿《金刚经》。也念不下去。觉着无聊。就扶了彩霞到贾母那儿去问安。
老太太挺安静的躺在榻上,两眼看着房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嘴里喃喃的仿佛在念叨着什么?听到动静,看到王夫人问了句:“他们这会儿到哪儿啦?”
王夫人心说怎么跟我想的一样啊?
从来也没出过远门的宝玉,这时候成了婆媳俩共同的话题。
鸳鸯这个笑啊,禁不住说道:“老爷和宝二爷刚走不大一会儿,许是还没上船呐。”
贾母也笑了:“老也不离开,抽冷子这么一走,还真受不了。”
王夫人也说:“干什么都没心思,躺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像是没了魂儿。”
贾母叫着:“珍珠,去把姨太太、大奶奶、几位姑娘都叫来,咱们一处坐着,还热闹些。”
那大观园里,各处的丫环们传着老太太的话,黛玉、宝钗、湘云、迎春、探春、惜春、李纨、薛姨妈以及香菱等,都来到贾母这儿。
分了几拨人打牌的、闲聊的、看院子里的花儿的,倒是一时热闹。
及到了中午,又都在老太太这儿用了餐。下午也是这样,晚上,老人家终是不经累,早早的就歇了。
大伙儿也就都散了。
晴雯则是被鸳鸯留下来做几样老太太的针线活。
袭人先是跟着宝钗、黛玉她们往大观园走,及走了几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忙向那二人告了辞,又朝着王夫人身后追过去。
王夫人及见了她如此,先是一愣,后也就释然,点点头:“也罢,想是要告假是吧?”
袭人陪笑说:“不是。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在太太身边跟着学些个眉眼的。”紧走两步,与彩霞一左一右扶着王夫人。
进入王夫人的上房,彩霞自去提壶沏茶。
王夫人卧在榻上,而袭人则坐在一旁轻轻的为其捶着腿。
王夫人叹道:“这次出去,一个丫环也没带,宝玉要是有个什么事儿?谁来侍候他?跟他去的都是些谁来着?”
袭人忙回道:“李妈妈的儿子李贵,再就是茗烟、锄药、扫红、墨雨几个小子。”
王夫人摇着头:“都是些愣头青,能干成什么?我的宝玉啊。”
袭人笑了笑:“有老爷在,遇着事儿还不能提点着二爷他?”
“老爷总想着让儿子历练历练的,也不想想,宝玉才多大点儿?”
“这事儿未必是老爷的意思?”
王夫人身子一僵:“你是说?别人闹腾的?”
“也是临走那天,二爷含糊了几句,许是婢子听错了,是林姑娘劝二爷去历练历练的。”
王夫人想了想:“要说这也没错,就是早了点儿。这次咱们又占了上风,那赵姨娘又弄了个灰头土脸的。”
袭人也笑了:“也是,这林姑娘倒是成全了二爷。”
王夫人又叹道:“这主意要是宝丫头出的该多好。”
袭人心里暗暗一惊,心说,难道我这次歪打正着的成全了那林姑娘了?让太太不自在了?一时倒也难说什么,只好讪讪笑着。
山东境内,德州辖区,驿馆前停下一驾篷车,从上面下来的可不就是贾政、宝玉父子二人?有从人上前叩门。
门开了,里面的人接过文帖看了一眼,忙往里面传唤。
就见驿丞带着驿馆的人接出来:“快快请进!大人请!”
这驿馆的规模还算不错,院落有十来进,依着贾政的品级,给他们安排到一个叫“凝宜书院”的院落里。一入院,便有一处屏风挡着,书着: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转过去,却是榴花似火,绿树葱葱,一股清香味儿溢满整个院落。且有小巧的假山,还往外溢着淙淙泉水,煞是幽静,又有几块条石放在廊下供人歇息,到有一股子文人书卷气。
贾政点头称许,宝玉也暗暗纳罕,不过是供官家公干人等暂住的地方,竟也弄的如此别致,倒是这儿的人们一番心思。
正面是待客的大厅及书房,东西厢房是住的地方,南面是从人们住的地方,角上小耳房是茅厕。
贾政让宝玉与自己住在东面的左右两个房里,中间是堂屋。对面让那两个清客居住。
宝玉看着李贵等人收拾着自己的行装,觉着无事可做,就呆呆的想起了家中的老太太与母亲、林妹妹及其她姐妹们。又想到,要是袭人、晴雯她们来了多好,可惜只能让李贵、茗烟他们这些个粗人来服侍自己,不禁长叹一声。
这时候,李贵叫着:“二爷,该沐浴了。”
由着他们瞎胡料理一番,就被让到堂屋跟父亲在一处用餐。
一时,外面传来此地官员造访的禀报。
贾政只好匆匆出迎。一阵寒暄之后,就到大厅叙谈。
按说贾政的官阶并不大,只是贵妃的父亲,人们总要念几分面子,又要相请到外面那热闹之所去消遣。
贾政是个极本分的人,哪敢招惹那些个?婉言谢辞。
宝玉见父亲一时半刻的难以回转,就草草用过饭,让李贵把饭菜拿下去用滚热的水温着。自己就悄悄的在房里给贾母、王夫人等写家书。听的外面送客的声音,又一会儿,又听的贾政回来了。及至李贵取热好的饭菜的声音。自己也写好了书信,拿着走出去,放在再次就餐的父亲桌旁。
贾政点下头:“也好。明日让人送回去,免的老太太担心。”
坐了这些天的船,又被车驾颠簸了大半日,彼此都倦了,连上李贵、茗烟等人,早早就安置歇息。
次日,贾政一早就去这里的府衙公干。
宝玉则由李贵、茗烟等人陪着一同到街面上游玩。到底是离南面近了些,这里的空气也比北方略显湿润,人们说话的语调也不似北面。小商贩沿街叫卖,摆摊儿的比比皆是,一个个店铺里外到处是人,货物齐整、新鲜。转过一条街,又是一处说书场,站在外面听了听,倒是合着这儿的人快人快语的性子。
宝玉刚想进去,听的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转身看去,就见一群骑着骏马服饰讲究的世家子弟策马而过。仔细打量一下,竟有神武将军之子冯紫英,威武将军之子陈也俊,祥武将军之子卫若兰夹在其中。不禁高声呼唤起来:“紫英兄,也俊兄,若兰兄。”
那三个人好似微微一震,茫然四顾一下。
宝玉见他们没有看到自己,又叫了一声:“紫英兄,也俊兄,若兰兄。”
好像前面有人说了句什么,那群人并没有停下,径自远去。
宝玉若有怅失,怏怏的呆望着。
李贵宽慰着:“爷别不自在,许是人家有什么急事儿唔的?一会儿让茗烟去打探打探,爷再找了去。”
要知道,他乡遇故知,本来让他有多亢奋,又有了在一起玩闹狎会的伙伴儿,却不料人家并不搭腔。
“咦。”一旁的茗烟出了一声。
李贵喝道:“你又有什么花花肠子?”
宝玉看不过,忙说:“茗烟有什么好主意?”
“二爷看那边儿姑子,挺面熟的。”朝着西面一指。
李贵骂着:“你什么不好看?偏看什么姑子?让老爷知道,不揭了你的皮?”
宝玉却看到了,从一家纸店前缓缓走过一个女尼,细细打量,竟然是栊翠庵的雅竺。这么说,妙玉也在这儿啦?想到妙玉,心中大喜,撇下众人不理,急追着去了。
“师太,师太,请留步。我是宝玉。”
就见那人顿了一下,却又往前走。
宝玉知道定是雅竺无疑,正要跟过去。却听到身后一声呼唤:“前面可是京城荣府的宝二公子?”
转身一看,呆住了。
一位二十出头华服装束的贵介公子骑着一匹大宛良马看着自己。不是永琛是谁?
急忙上前行礼。
“奴才见过世子爷。”
“免礼,快快扶住。”
有人从旁扶住,却是冯紫英与卫若兰、陈也俊。
宝玉喜道:“我当是才刚看错了人,真是你们。”
冯紫英笑道:“才街上人多,骇人倒怪的,只好到这儿人少处见面。”
陈也俊也笑道:“走,这里不是说话处,咱们到个好玩儿处乐去。”
宝玉再看前面的雅竺,却是恍如人世间从未有过这个人似的,杳无踪影。
永琛忽问道:“刚才可是叫一个尼姑来着?”
卫若兰顿时捧腹大笑:“宝玉,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嗜好?老实交代。”
宝玉忽而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他谨慎禀道:“世子爷,许是我认错了人,人家理也不理的,只管自己走。”
永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了:“走,去得意居。”
这时候,李贵他们也找了来,与这些人的随从汇集在一起,跟着永琛往前面行过去。
“得意居”是此地的一家大饭庄,鲁地的名菜倒也俱全,拿手的是当地的扒鸡。店伙计一看来的都是贵介公子们,早就知会了饭庄老板。
就见一个面相和善的中年人快步走出来,双手抱拳向这群人连连呼着:“各位贵人,请!请到雅间就座。各位能到小店来,小店是八辈子积来的福分,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弓着腰,一路笑颠颠的把这群人迎到二楼雅间安置。
早就有伙计们把其余的随从们也迎到楼下的向好位置。
又有店老板张罗了两个花枝招展的“翠华楼”妓女过来献媚。
那永琛放下脸面:“本世子也不好此道,你们去耍吧。”
他不好此道?冯紫英等人微微一愣,看了宝玉一眼,恍然明白,就给店老板使了一个眼色,往旁边儿的桌前意会。
这里,永琛让宝玉坐在自己身边。及至伙计上好菜肴,退下去。
宝玉想到,这位世子爷怕是要自己侍候。只好提壶斟酒。
待酒满盅后,永琛问了句:“怎么有心到这儿来了?”
宝玉忙说:“在家里闲的无事,就想着出来见见世面,历练历练自己,没成想遇上世子爷。”
永琛“哦”了一声,又问:“你一个人出来也不怕府上担心,不如这样,跟着我一起住着,也好有个照应。”
宝玉忙谢了,又禀道:“跟着父亲一块儿来的,住在驿馆里。”
永琛这才罢了。
黄昏时分,宝玉才与永琛他们分开,回到驿馆,就见贾政冷着脸等着。
忙上前将事情说了。
贾政一听想了许久,这才展颜。知道他喝了不少的酒,就让李贵安置他睡下。
夜静更深,宝玉醒过来,现自己躺在异乡,这才明白自己所遇上的一切都是真的。为什么冯紫英他们都在这儿?临来时自己并没有听说他们要出来。那人定是雅竺无疑,怎么一转眼又不见了?想想不得其解,就起身往外面去小解。及至到了屋外,这才现,那大厅里烛光闪烁,莫非父亲还未歇息?走到那里,果然。
就见贾政正秉烛疾书,一旁有个从人却在打盹儿。
他走过去,看到砚台里的墨也不多了,可看父亲的样子,还有的写。就只好自己拿起桌上的水往里注了点儿,研起墨来。一时,调弄好了,又为父亲换上被棉被捂着水壶的热水,端过去。
贾政看了,心里一热:“怎么又起来了?去睡吧。”
宝玉:“醒了,睡不着。”
贾政不再理他。及到书写完毕,这才整理好,放在桌上,等二天起来让驿馆的人送出去。扶了宝玉回到厢房,却在堂屋桌上现一笺信封。心里一愣,谁这么大胆,竟然悄悄的把信放到这儿?四下里看看,并无任何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