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小山站在原地,将那罐口打开,待见到满满一罐的猪油后,顿时乐得合不拢嘴,立时用勺子挖了一大勺的猪油,混在了米饭里,胡乱拌了几下,只吃得满口流油,好不过瘾。
姚芸儿踏进了爹娘居住的里屋,就见姚老汉正躺在床上,一张苍老的脸庞此时瞧着更是晦暗不已,没有一丝血丝,只不过数日不见,整个人便瘦了一大圈。姚芸儿看着,鼻子顿时一酸,扑到床边,刚喊了一声爹爹,眼眶儿便红了起来。
姚老汉睁开眼,待看见姚芸儿的刹那,那一双浑浊的眼眸便是一怔,立时哑声道:“你咋回来了?是不是你娘去你家扰你了?”
见爹爹着急,姚芸儿赶忙摇头:“爹爹,娘没有扰我,今儿相公去了镇里做生意,我就想着回家看看,刚才在门口见到了小山,才知道爹爹扭伤了腰。”
听女儿这样说来,姚老汉的心稍稍一安,又见女儿眼圈通红,心里自是心疼,只拍了拍女儿的小手,温声道:“别听小山瞎说,爹只是累了,歇两天就没事了。”
姚老汉说着,眼睛只在女儿身上打量着,许是见她气色比从前做姑娘时好了不少,那原本瘦弱纤细的身子也略微圆润了些,想来袁武定是不曾亏待过她。既如此,当爹的心里也踏实了下来,继而想到自己这一倒,家里便没了顶梁柱,姚老汉又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姚芸儿见爹爹脸色不好,得知爹爹还没吃饭,便去了灶房,为姚老汉煮了一碗面,服侍着爹爹吃完了饭,又去了灶房为母亲和二姐把饭做好,刚忙活完,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接着便是“吱呀”一声,院门被人打开,正是姚母与金梅。
母女俩刚下地回来,满是疲累不说,也饿得饥肠辘辘,此时见姚芸儿已将饭菜做好,姚母只觉得心口一暖,不由分说留着姚芸儿一道吃了饭,才放女儿回去。
出了娘家的大门,姚芸儿心里酸涩,没走多远,就见前方有一道魁伟矫健的身影向着自己大步而来,正是袁武。
见到自家相公,姚芸儿心里便是一安,一对酒窝顿时浮上了唇角,对着男人迎了过去。
“相公,你回来了?”姚芸儿本以为他天黑才能回来,没承想今儿回来得倒早。
袁武点了点头,道:“听陈嫂子说你去了岳丈家,我便过来看看。”语毕,却见自己的小娘子眼圈通红,那英挺眉心顿时皱了起来。
姚芸儿闻言,心里便是一甜,又见他风尘仆仆,显是一路辛劳所致,遂温声道:“那咱们快些回家,累了一天,早已饿了吧?”
袁武不置可否,只道:“眼睛怎么了?”
姚芸儿还以为自己哭了出来,不等她举手去揉,男人便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惊诧地抬头,就见男人的黑眸雪亮,凝视自己的时候,依旧是深沉而内敛的,可那几分心疼之色,却也让人看得真切。
“爹爹扭伤了腰,小山年纪还小,地里的活只能让娘和二姐做了,我今儿回去,见爹娘累成了那样,心里难受。”
姚芸儿神色间颇为凄楚,衬着那张小脸,柔和而美丽。
男人没有说话,只伸出粗糙的大手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领着她向家中走去。
回到家,姚芸儿将自己的小手从男人的手中抽出,刚要去灶房做晚饭,不料却被男人一把抱了回来。
“相公?”姚芸儿睁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明日里你去和岳母说,让她在家里照顾岳丈,田里的那些活,交给我即可。”袁武声音低沉,大手箍在她的腰际,只将她牢牢抱在怀里。
姚芸儿愣在了那里,怔怔地瞧着袁武,似是说不出话来。袁武见她这般看着自己,便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了句:“怎么了?”
“我们村,还没有女婿帮岳丈家做过活的,如果被旁人知道了,他们会说闲话的……”姚芸儿嗫嚅着,有些不安。
“岳父岳母将女儿都给了我,帮他们做些活,又有什么要紧?”男人却不以为然,低声开口。
姚芸儿听着只觉心头说不出的温软,望着袁武的眼瞳满是柔和,到了后来,终是抿唇一笑,就那样一个柔情似水的眼眸,几乎要把人的心都给融化了。
两人吃了晚饭,姚芸儿收拾好碗筷,刚回到屋子,眼前便是一亮,就见那桌子上搁着一块崭新的布匹,是葱绿色的底面,上头还带着小碎花,碧莹莹看着就可人,当姚芸儿的小手抚上去,那原本便素白的小手更是显得莹白胜雪,十分衬肤色。
听到身后的声响,姚芸儿回过头来,就见袁武走了进来,并将房门关上。
“相公,这布……”她的声音又细又小,似是不敢相信般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是给你买的。”男人温声开口,走上前道了句,“留着做件新衣裳吧。”
姚芸儿怔住了。
从小到大,她还从未见过这样一匹整布,更别说用这样的布来做衣裳了。清河村地处偏僻,村里一些小媳妇大闺女,平日里能有块粗布就不错了,似这种一整块的棉布,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除了要办喜事的人家,旁的可真没听说过谁会买下这样一匹整布。
“这很贵吧?”姚芸儿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那剪水双瞳不安地看着男人,袁武笑了,摇了摇头,道了句:“这点银子,你相公还是能挣得的。”
姚芸儿听了这话,忍不住将那匹布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眼瞳中满是喜悦,就连唇角也噙着甜美的笑窝,对着他略带羞赧地说了句:“我长这么大,还没穿过新衣裳呢。”
袁武闻言,深邃黑亮的目光渐渐化成轻浅的温柔与淡淡的怜惜,他走上前,为姚芸儿将碎发捋在耳后,望着她娇美的面容,道:“那明日便做一套,穿给我看。”
姚芸儿小脸一红,唇角的笑意却是遮掩不住的,她没有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那一抹娇羞,极扣人心弦,男人瞧在眼里,便顺势伸出大手,将她揽在了怀里。
“相公,你对我真好。”小娘子的声音娇嫩柔软,落在男人的耳里,只让他微微一怔,继而深隽的眉宇间便浮起一抹自嘲,他站在那里,只低沉着嗓音道了句:“你是我的娘子,不对你好,我又能对谁好?”
细听下去,这一句话却透出一股淡淡的寂寥,与不为人知的沧桑。
翌日一早,小夫妻俩吃完饭,碗筷也没来得及收拾,便向着姚家匆匆走去。
刚踏进姚家的大门,就见院子里只有小弟一人在家,一问才知道姚母与金梅一大早便下地干活去了,袁武闻言,也没进屋,只对着姚芸儿交代两句后,便向着农田的方向赶去。
姚芸儿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却甜丝丝的。
进了屋,就见姚老汉脸色已比起昨日好了不少,便微微放下心来。
姚母这些日子忙着地里的活,也没工夫收拾家务,光脏衣裳便堆了两大盆,姚芸儿瞧着,二话不说便洗了起来。
姚小山喝完了粥,和姚芸儿打了声招呼,刚要去田里干活,姚芸儿却喊住了他,从灶房拎了一壶清水让小弟为母亲送去。
待姚小山走后,姚芸儿继续埋首洗衣,待将衣裳全部洗净晾好,姚芸儿也不得清闲,又匆匆凉了碗茶水,端进屋子递给了父亲,刚将父亲安顿好,又去了灶房,做起了午饭。
她先淘米下锅,还不等她将腌菜切好,就听院外传来一阵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