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森刚抽完一支烟,田云娇得到乔巧的信,就匆匆赶了回来,在门外就喊:
“木森,还知道有你的哥嫂你说,今天太阳从哪头升起的”
林木森笑着说:“当然是东升西落。我可是家门都没进,先来拜见哥嫂的”
田云娇说:“是吗这么说是我冤枉你了”
林木森说:“冤不冤枉是小事,云娇嫂嫂,你有事先去忙”
田云娇斟茶递烟,乐呵呵地样说:
“没事没事。许主任听到你在收购站,书上让我回来。说,剩下的事由他作,不能慢待你。木森有出息了满钱北街都在夸你。建华昨晚吹得可邪乎了,说你在太湖看电影那次,就佩服你是个人物,就想和你交朋友我说,行了,你还领着几十个人,拿着扁担、铁搭柄追着他打木森,你知道建华怎么说他说,没有我这一追,木森会脚踢老桑树,飞身跃龙溪吗这叫作惺惺惜惺惺;英雄不打不相识”
林木森问:“云娇嫂嫂,收购站还有老鼠洞吗”
“怎么”田云娇紧张了,忙问,“你看见老鼠了吗”
林木森说:“我好钻进去呀”
“你这家伙作弄起我来了”田云娇举手佯打;又笑着说,“怎么今天才回钱北早就该在街上走上二圈;抖抖威风呀当初,你来收购站时,有些人还想看我们的笑话,后来你一幅雪梅图封住了他们的嘴,现在的青港滩更是,更是引人怎么说来着对,刮目相看”
“不说这些了。”林木森心里很是舒坦,更是感谢王建华的“危困相济”。他问:“建华都好吧”
“好什么都快变成酒鬼了。死大牛几乎天天来找建华喝酒;说,心里堵得慌。建华还当他是想去肉食店;大牛说,我不想杀猪,想杀人他木森,木森,你怎么啦”
“没,没什么。”林木森感到背脊梁上有股凉气;支吾道,“这几天事太多,有些累。云娇嫂,大牛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牛高马大,鼠胆一颗。他能干什么建华也吓了一跳;再问他,说了。原来是梅英的伯妈来了,说是结婚不满一个月就杀生,会遭报应;还说什么大逆不道、十恶不赦,会连累沈氏的九族都不得安宁梅英的阿爸就让他们俩人分房睡,说是要烧七七四十九天的长生香才能恕罪。这条蛮牛也没办法,上门女婿没地位。你想,水灵灵的娇娘子就在隔壁,他是看得见碰不上,有气不能撒,还得装笑脸,能不憋得发疯”
田云娇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林木森偷偷舒了口气,也笑了。不过,林木森已觉察到沈梅英在欺骗他;她与大牛之间并不是她所说的那样还有,田云娇无意说的那句“上门女婿没地位”,使他联想到舅舅那张故作威严的脸,心里象扎了一根刺,非常不痛快。
田云娇说:“昨天,梅英也来了。我让她去找阿爸说提前合房;她却好象无所谓,说多了,只是叹气。木森,梅英还想着你哩真的,元旦节你在她家里画画,我就看出来了,梅英整个人就盯着你转;连金凤都说,梅英魂不守舍地。”
林木森忙说:“不会吧云娇嫂,我怎么没听金凤说”
田云娇说:“金凤怎么对你说说了你又会承认吗木森,少年夫妻老来伴,新婚分床,梅英却无所谓,我看她的情绪不对头。木森,事到如今,你得把住自己。有话说,糟糠之妻不下堂;过去我是不赞同你同金凤,建华说我是嫌穷爱富;他是身在米箩不知糠糙,家无隔夜粮,吃席心也慌。可现在木已成舟,木森,不管怎么说,金凤人朴实,勤劳,对你是一片真心唉――我同建华说,你们四个人这两对硬是搭错了线”
林木森淡淡一笑,心里闻之一动。还真是,大牛作舅舅的上门女婿肯定比我强。我就算不进公社,以绘绣样也可其乐陶陶,至少不会涉足三人。
“云娇。”门外传来一个很柔和的声音。
田云娇说:“罗师母,有什么事吗进来呀”
“我家先生想见一下林主任。”乔巧走进来;四十多岁的人,风韵犹存。她陪着笑脸,说,“林主任,莫见怪;我家先生只想见您一下。”
林木森有些奇怪,望着田云娇。
“有什么事”田云娇也奇怪,对乔巧说,“罗师母,让罗师傅进来说。”
罗老八佝着身子进来。
“罗师傅,有什么事吗”林木森起身问。
“不敢,不敢。”罗老八盯着林木森的面庞,仔细看了几眼,说,“真象乔巧,林主任与仲仁兄一样,国字脸,天庭,相貌堂堂”
林木森听到“仲仁”二字,心里顿时一热;忙作揖问好,说,“原来是罗世伯,罗世伯好”
罗老八忙说:“托福托福。令尊一切都安康吧”
“都好。”林木森忙让开座椅,说,“罗世伯,请坐”
罗老八说:“不坐不坐。满街的人都在夸你;我只想一睹尊容,果然是一表人才,相貌非凡。决不亚于当年少侠沈英杰”
“对不起林主任,对不起我先生有些”乔巧见罗老八越说越离谱,慌忙拖他回转;一路上安慰他说,“认识了就行了,罗嗦没完;怎么扯到沈英杰”
“木森,罗师傅受刺激了,有些话你别放在心上。”田云娇怕林木森听了罗老八的话不高兴,也帮着解释,“他最近经常躲在一边,自言自语地。建华怕他有什么想不开,就让罗师母来收购站做饭,以便照顾他。”
林木森听罗老八把他比作“湖匪”沈英杰倒无所谓;当初陆宝林不也怀疑他仿效沈英杰搞“七兄弟结义,称雄南太湖”便戏称他作“小老大”,还引得“知青”们都这样叫。“湖匪”沈英杰究竟何许人钱北的老人称之“义侠”,日伪斥作“枭雄”,“国民政府”认作“豪杰”如有机缘,他倒还真想去一探究竟。
“没事”林木森-笑,说,“没想到罗老伯认识我父亲。”
“听他口气与伯父还有些交情哩”田云娇也感到惊奇,说,“对了,木森,前几天我无意说到你姨妈姓沈,住在南门外翠山街;罗师母就一直打听你的事,原来如此”
林木森想起姨妈说的表哥陈英豪的爷爷“拉大旗作虎皮”的故事。世界真小,原来罗老八就是当年“罗府”的八少爷。
只是他们并不了解过去的事。
乔巧是苏北人;六岁就卖到城南翠山街“罗府”作丫头。“罗府”距“陈府”只隔三座宅院。两家平日的交往不多,都是湖兴仕绅,逢年过节也作些礼节性拜访。乔巧是“罗府”八少爷的随身丫头;随着到过“陈府”几趟,与沈少宝也算得相识。
日本人打进湖兴城,“罗府”的主人们跟“流亡县府”逃亡到钱北一带,家里没带去的下人作鸟兽散。乔巧是一九四三年来钱北的。那年她十七岁;穿着红绸旗袍,出现在“清平茶馆”。男人们雀跃踏至,乔巧勾住了他们的魂。乔巧遭到钱北街众多女人的唾弃,男人们也咒骂她的生活糜烂;却又为她神昏颠倒,争风吃醋。
倒是“湖匪”沈英杰给了她一段“安宁日子”。钱北二次沦陷后,沈英杰到钱北侦探时被日伪军发现,逃避在“清平茶馆”,乔巧把他藏在“闺房”里养伤,骗过日伪军的追杀;因名声受累,沈英杰便“放风”,娶她作了“三姨太”,还拜托朱丽洁的爷爷“关照一二”。“朱家大墙门”仍书香门第,富甲一方;不耻于乔巧之类人来往,只因沈英杰是“朱家大墙门”的女婿,时局混乱仍威风八面,不得及偶尔送些粮食,逢年过节送两只食盒。虽有“朱家大墙门”的关照,钱北街上三教九流,龙蛇混杂,也有不甘心的,到“清平茶馆”去死缠不放;结果被大王岛的人“三刀六眼”放了二个,男人们望而生畏了。
“抗战”胜利,因乔巧名声狼籍,大王岛的压寨夫人、“朱家大墙门”的大小姐不容乔巧进府,沈英杰让人送来银洋八百元,要她返回故里;乔巧望穿秋水,得到一纸“休书”,愤怨之下,把银洋抛入钱北港,从此与沈英杰恩断义绝。失去了庇护,男人们都被她时,象风车般旋转的大神昏颠倒;于是,蜂蝶拥至,争风吃醋。金娥的阿爸就是其中受害人。
“公私合营”后,乔巧进了供销社。钱北风光不再,五家茶馆合并成了二家。六二年,乔巧“下放”到三队,离开了“清平茶馆”;后来“落实政策”,城镇户口不能恢复,供销社每月补助她七元钱,成了“半农业户”。徐娘半老的乔巧肩不能担,手不能拎,逸事却层出不断,先后染指竟包括了刘水根、许阿多、薛长寿等人。直到当年“罗府”八少爷罗老八“贬”到钱北,当年主仆相见,乔巧便作了罗老八的兼女佣,深居简出,与外界断绝一切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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