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山了,我还在学校里,真是难得。主要是为了处理社团事务;下午社团入社登箭后,立即进行社员大会。拜绯闻之赐,社里竟涌人大批新血,啊,我的净土沦陷了。更倒霉的是,在指导老师的推荐之下,我被社员拱上社长宝座。祸从天降。
忙到将近七点,才总算整理完新社员档案和琐碎社务。
出了校门应该右转,但出校门前,我看见一部公车从我眼前疾驶而过不会又是那位暴走族司机吧。下一班车还得等上二十分钟,于是我出了校门向左转,步行到附近的一间大型超市。
有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老爸,做女儿的当然得从小就学会自立自强的求生本事。
我提着购物篮在超市里四处晃荡,搜寻各类我们父女俩需要的补给。
当我正驻足罐头区细细挑选时,忽然背后有人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哈哕。”
我一回头看清来人,二话不说就把视线又移回各种口味的罐头上。“喂,你干嘛一副看见蟑螂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的抗议声音。“明白自己惹人嫌就好。”踮起脚拿了两罐辣肉酱罐头放入篮中,头也不回,“还不快滚”
“真凶恶。”轻笑声。“我们好歹也是同学吧”
“三年前就不是了。”我冷淡的说,陆续挑了几款不同口味的罐头。“谁说只有同班才算同学同校也算啊。”
“算”我本来还想反驳他两句,却因为突然想起某事,全身如遭雷击,迅速地回身左右张望,“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吧”语气里不小心泄漏一丝惊恐。议地骇笑,后才好整以暇的笑说:“放心,他不在这儿,只有我一个人。”我意识到自己刚刚反应过度,有点狼狈,没说什么,离开
了罐头区。
“他真有那么可怕”霍游云亦步亦趋。
蛇鼠一窝,你当然不觉得他可怕。“没。他只不过和你同属家畜昆虫类罢了。”我说。行经蜜饯等加工水果区,停了一下,拿刊一盒葡萄干和一包乌梅扔入篮中,又继续往前走。
蟑螂,应该算是昆虫,也算是“家畜”吧
“真狠。”霍游云喷喷有声,“可是我记得你讨厌蟑螂,但并不怕蟑螂。”“是啊,看到蟑螂我不会惊声尖叫,只会狠狠一脚踩死它。”说这话时,我还特地回头给他一个甜蜜至极的笑容。
“嘿,你说就说,干嘛还回眸一笑我消受不起,而且有人会生气吧”霍游云笑了笑,别有弦外之音。
我自动忽略他最后那句话。“对不起,久无往来,我都差点忘了你名草有主,无福消受其他女性献殷勤。南宫还好吧”
霍游云欲哭无泪,“你、你”
“乖,别哭。”我不带感情的说。
如果以武器作比喻,老爸说我像一枚填满生化毒素的飞弹,准确率脯致命率脯能在第一时间瘫痪敌方的神经系统。
南宫是霍游云的梦魇。南宫是一位女孩的姓;南宫除了身捌容貌太袖珍娃娃模样之外,其它条件都比同龄女孩优秀突出。南宫是霍游云的青梅竹马,非常迷恋霍游云;一切都好,唯一不妙的是,霍游云不想和南宫谈恋爱。
“我真的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我停顿在果汁饮料区。
“你对我或其他任何阿狗阿猫都能这样谈笑自如,为何独独对石例外”我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下,才拿起绿茶放进购物篮里。“磁场不合。”
“磁场不合也不必这样吧”霍游云悠哉地反败为胜,乘胜追击。“”看着琳琅满目的饮料品牌,我的思绪紊乱;不过使我心情波动难平的,当然不会是可乐好或咖啡好之类的问题。
“这样子对他并不公平喔。”霍游云的语气像大人在告诫调皮的小孩不准再捣蛋。
搞什么嘛活像我多不讲理似的。
不讲理的是那个狂妄任性的才对吧红粉知己那么多,还怕没人对他温言软语吗
这世界有绝对公平的事吗”我闷闷的答。
宋邑荷有受到公平的对待吗
“你啊”
“我怎么样”我再取了一瓶果汁,转身离开饮料区。
“喂,你可不可以帮我解答一个多年来的疑惑”霍游云依旧阴魂不散地跟着我。
“我考虑看看。”
“你为什么一直对石没好感从初一同班到现在,总有原因吧”“我可没答应你要回答这个问题喔。”我一路晃到饼干泡面区。
霍游云和我是初中同班同学;他当了三年的班长,我连任了三年的副班长,有够衰。但我和他确实算是合作愉快,融洽的搭档关系一直维持到初三“那件事”发生前。事发后,因为厌恶他的朋友,连带地对他的态度也大不如前。很可惜。
“好。那我换一个问题。”霍游云说:“我记得你以前虽然不太和石说话,但至少还客气地维持同学间的礼貌,为什么后来你会变得那么讨厌他,甚至怕他”
“这算什么q&a时间啊”我把视线从泡面移转到他身上,“有奖品拿吗”
“功课问题我可以自己翻书找答案,可以找老师解惑,”霍游云笑了笑,“但今天这些问题只有找你才能要到标准解答。”
“答案不是只有我能给吧”我蹲下来搜寻自己喜欢的泡面口味,炸酱、泡菜、排骨鸡“他没有那么无辜。”。
石先生才不是可怜的、受欺的小羔羊。
我才是。“废话他要是肯讲,真相不早就大白了我还来找你做啥喂,你泡面会不会吃太多了”
“要你管”我直起身来,转战零食区。”你还没回答我。”“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讨厌一个人也不需要理由。”我打哈哈,“这改变并非一夜之间,但它就是发生了。不然你想怎样”
“这么说来你是由爱生恨喽”霍游云摸着下巴做思考状,故意移花接木歪曲我的语意。
我的回答是以口型无声对他说了三个字,当然不会是“我爱你”;那三个字,通常不会列在父母教小孩开口常讲的字汇语库中。霍游云一阵闹笑,“,请注意形象。”
“你离我远一点,我的形象自然就能保全。”
“怎么可以我话还没问完呢。”
“还有啊我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一个令人感兴趣的人”
我说过了,我不喜欢引人注目。在学校里,不考第一名,不求表现,不成群结党,不闹绯闻燕京不算,那是无聊人士刻意造谣,不在我能控制范围加上天生长相又非倾国倾城之姿,自然不是一个醒目的人。
在大得吓人的校园与多得数不清的学生里,我只是不起眼的小角色。很满意这样的身份,没人会注意到我呃,我想应该是这样吧
上次和技安妹的那一番对话忽然又跃现脑海,害得我心一沉
都是霍游云害的没事在这儿和我扯东扯西,让我想起他那个该下地狱的朋友
“喂喂,你脸色现在变这么难看是什么意思”霍游云还挺懂得察言观色的。
“意思就是我懒得理你了”我匆匆抓了两包零食塞进篮里,准备结帐走人。
“耍赖。”
“答对了”结完帐,离开超市,本以为霍游云该死心了,没想到他还是跟了上来。
“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这种小市民搭公车就好,您大少爷的豪华骄车还是留给美女享用吧,诸如南宫之类的。”我脚步坚定地朝公车站牌走去。
校园风云人物的一举一动都是话题,我当然知道他囊前不久刚同时考上驾照四人大摇大摆以车代步,想不知道也难。含满十八岁的老男人。
我是还不能考照啦,不过既然老爸都不怕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我怕啥呢反正罚单钱也不是我付但,我不会开车上学就是了,我又没疯b,才不想和某些人一样骚包呢。
“狠毒的女人。”霍游云闷含他这句评语是针对我刚刚最后那句话。
“现在才知道”
“嘿,没关系。”霍游云突地打起精神,“讲到小市民嘛你大很难算是小市民吧”
“啊什么”我打迷糊仗。
“昨晚的事跟你无关吧”单刀直人。
“昨晚有发生什么事吗”
“少来”
“昨晚你们干了什么好事,你们自己心里有数。”我的声音冷了起来。“别扯上我”
学校里极少人知道我的身家背景,霍游云是其一。我的底细,他全知道。
“不想认识也无所谓啦。”大猫耸耸肩,“只是可不可以拜托你,下次如果还有这种先知先觉的重大讯息,麻烦仙姑明讲,好吗”我撇撇嘴,不置可否。
大猫轻轻捏着我的双颊。“这次被你害惨了。”
我拨开他的手。“你自己反应迟钝,怪谁啊”
“说真的,你昨晚做的事可不仅止于警告我,对吧”大猫深思的看着我,“对方是聚英的人。”
我装作没听见。
“唉,用心良苦,用心良苦哟。”大猫了然地笑了笑,“谢啦”
“你说什么”
“装傻。”大猫揽住我的肩,“还有啊,你很不够意思喔,我把托给你,你让她跑了,这笔帐该怎么算”
“都说了你迟钝,你还不承认”我好笑地看着他,“看开点,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可是你家说的。”
拿人家女友讲的话来打她男友,真不错
“女儿啊,回来喽”
我回到家,把一大袋民生补给品往厨房就定位后,回房间,苎赫然发现老爸坐在我房里,手上拿着一本书,颇认真地研读看。”爸,你在看什么”我把书包往一丢。
老爸笑了笑,亮出书背。
啊我尖叫着冲过去,企图夺回老爸手中那本“书”。“爸,你干嘛翻我的初中毕业纪念册”
“盈盈,我发现自己以前真是太不注意你了。”老爸叹了口,合上毕业纪念册,一副忏悔状,“我决定从今以后一定要好好关心你。”嘴角却露出多余的诡笑。
我一把抢回纪念册,嘟着嘴。
老爸笑着将我拉进他怀里,坐在他腿上。“你同学长得挺帅的嘛。”
老爸脑袋灵活得很,我瞒不过他。
“他长得帅是他家的事。”我嘟囔。
“这样啊”老爸将下巴抵在我头顶,双手环着我。
“人长得帅,心地不好,有什么用”
“听说他很会惹事啊”
“等等,爸,我们干嘛谈他呀”
我突然觉得很荒谬。我们父女为什么要这样谈“他”此时此景实在颇像即将出嫁的女儿在和父亲讨论自己的心上人
怎么会这样
老爸笑得很开心,我的背部接收到他胸腔的剧烈震动。
我用手肘撞了他一下,“笑什么”
“女儿啊,你很呢。”老爸的声音很无辜,“我只是想了一下你的校园生活嘛。他现在还是你同学,对吧”
“对啦”我不甘情愿的答。“可是你别忘了我们学校是男女分部,碰不到面的。”
“喷,真可惜哦”
“爸”
“他爸不知道吧”老爸这句几乎不含疑问意味。
那对父子形同水火。我们父女感情这么好,老爸都不晓得的学校事务了,更何况那个无力管教儿子的帮主父亲。
“他都不知道了,他爸会知道吗”
“连他都不知道你是我女儿”老爸赞叹,“盈盈啊,你未来算去接你外公的棒子吗”
我干笑数声,“真幽默。”
“本来就是。”老爸说,“同学六年,他竟然都没发觉你和他之间的特殊关联。”
我回头嗔他一记。“谁叫你没把女儿生得漂亮一点嘿嘿,人家只对美女感兴趣。”
“遗憾”
“庆幸。”
“我本来还以为你跟他交情不错哩。”
“鬼才跟他交情好”我把玩着老爸落在我腰际的大手。
“那你干嘛帮他”老爸一副终于逮到我小辫子的得意样。
“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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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今天一直在答复这个问题啊
这年头,好人真是不能做。
“呵,难道昨晚某人没去找阿放帮忙吗”老爸慢吞吞地说,“人家都说,昨晚的事有阿放着力的痕迹。阿放她向来不理会这种小事的嘛,真奇怪哦”
“既然知道,干嘛还问”我间接地招认了。
反正内行人的确一眼就能看出我昨晚玩的小把戏。
老爸方才话里提到的“阿放”,就是聚英帮“放堂”堂主穆放。
穆放是近几年道上快速崛起的新生代,令老一辈黑道人刮目相看,评为“后生可畏”,因为穆放今年年仅二十。
聚英帮帮主阴险毒辣,有一个颇有乃父之风的儿子;而,穆放从十四岁就跟在聚英少主身边闯荡,深获倚重。少主被视为继任帮主的不二人选,穆放则被视为少主之后的第二号人物。甚至在去年,少主特地以穆放的名字为他专辟一个堂口放堂;十九岁少年拥有自己的堂口并坐上堂主之位,震惊道上。聚英少主对穆放的重视与信任可见一斑。
然而,穆放引起道上瞩目的理由还有一个。
我家老爸多年来资助扶植无数贫苦家庭的孩子,受恩惠煮众,义云帮镜堂副堂主是其一,聚英穆放是其二。
说到这,我得替老爸辩解一下。老爸济助那些贫困儿童真的不求回报,只为广结善缘,可没要求对方加入黑道为他效力。对于那些有心参加黑帮的人,老爸向来不鼓励,也不反对,主张自巳的人生自行负责。因此,穆放投身敌营,老爸其实并不觉得遭受背叛。
不过,大部分的黑道人士对此存疑,认为穆放的行为不太符合道上传统,有“双重忠诚”的疑虑。
我看最不把“双重忠诚”当问题的人,就属聚英少主、穆放、爸了。既然这三人都不把问题当问题,那大家也无话可说。
话又说回来,我昨晚也没做什么,不就是打一通小电话,提醒穆放别让手下的小蠢蛋们惹了不能惹的人。举手之劳。唉,先知先觉的人注定天性劳碌哟。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为善不欲人知,可是了解两造关系的燕京、霍游云、大猫、老爸全都看出我插手其中。败笔、败笔。
“没有啊,只是好奇我女儿何时突然变得如此愈忧民。”
我抓起老爸的手用力咬了一下。老爸笑着缩回手,故作哀怨地抱怨:“唉哟,消遣你两句,你就想谋杀亲父”
“谁叫你胡乱揣测”我回头对老爸做出严正声明:“我昨晚那么做只是不想让道上更乱,现在已经够乱了。我可不是为了保护特定人士,你最好不要再做任何无谓的、不当的、多余的联想。”
老爸挑眉,接着推开我,站起来,环顾了一下我的房间,像在寻找什么。不一会儿,他露出满意的笑容,大步走向我的书桌,拿起书桌上的一部小型录音机。
我一头雾水地看着老爸的举动。“爸,你干什么”
老爸笑嘻嘻地走回来,按下录音键,把录音机凑向我,“来、来,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做什么”我直觉地想抢回录音机。
“录音存证啊”老爸笑着闪开,“免得将来局势万一有什么变化,有人会对自己讲过的话死不认帐,当然得先录音存证喽。来,再说一次嘛”
我以一只凌空朝老爸飞去的抱枕作为我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