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花袭人花店。
童心一早便发现可莉上班时心不在焉的。两名工人在门口卸花材,可是电动门却打不开,两人对着门内的可莉比手划脚,她似乎都没看见。
童心拿着花盆从里面走出来,随即对门外的工人大喊:“来了”
可莉这才被惊醒。“喔,我去开门。”
她小跑步往大门冲去,不小心绊到椅子,提袋掉了,东西散落一地。
童心蹲下来帮她收拾,当她捡起最后一个物件,赫然发现那是一本日本护照。
她望着可莉的背影,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好运气得到这么好这么好的助理了。
可莉处理好工人卸货的事情后,走到工作台,见童心正望着自己,于是她问:“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吗”
“他,好吗”童心问。
“谁”可莉深感不妙地看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反问。
“不要瞒我了,我知道你是劭夫派来的。”童心说。
可莉咬牙,思忖了半刻
“唉,本来我正在思考不知道要怎么跟你提辞职的事,既然你都知道,我就实说了,我确实是龙会长派来保护你的人。”
童心早知道他心里是在乎自己的,只是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这件事实虽教童心讶然,可是可莉要走这件事,却更教她不安。
“你为什么突然要卓是因为我发现你的身分这件事吗”童心问。
可莉望着童心许久,像是不知该怎么把话接下去。
最后,她对童心露出一抹微笑。
“没有得到允许,我是不该乱说话的,这是当随身保镖的职业道德,我能说的就这样了。我今天下午六点半就得离开,是因为我昨晚接到命令,我的任务被取消。这段期间和你相处,我很愉快,希望我们还有再见的一天,再会。”
可莉对童心伸出手。
童心握住可莉的手,看她眼里的神色,知道自己是留不住她了。
总是这样,她总是留不住任何人。
心里不由得又感到一阵伤感,她勉强露出笑容。“如果不赶时间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一起吃个便餐,至少让我送送你”
“可能没办法,我机票都订好了。”可莉露出为难的神情。
“这样啊。”童心眼里有着惋惜。
可莉被她的眼神软化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让她明白童心是个很诚挚的人,只要对她好,她就会用一种含蓄的善意源源不断地回报对方。
对谁,童心都不设防。
这样的人让人舍不得见她难过。
“下次吧。”可莉温柔回应道。
童心闻言,转过身,在每个花盆前穿梭,很快便扎了一束大大的向日葵花束,里面还放了六只穿着白色短裙、镶着红边运动装的小熊啦啦队。
“这些就当作是我送行的礼物吧,再来台湾的话,一定要记得来看我。”童心的眼神温暖而友善。
“嗯,一定。”可莉承诺。
“那我走喽。保重。”
童心拥抱着这个相处不久的新朋友。“你也保重。”
可莉拿起提袋和花走出花店,转身对一直送着她的童心说道:
“回去吧,店里没人顾着不行。”
“没关系。以后我们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送送你也是应该的。”
说是再见,心底却明白将来应该不会再有机会相见,因为事实总是令人感伤。
拗不过童心,可莉只好任她陪着等公车,直到上了车,可莉隔着车窗看着童心,不知怎地,忽然从提袋里拿出一张纸,往车窗下的童心丢去。
童心一直当她是朋友,有些事总该让她知道,虽然此举明显违反规定,但为了童心,她决定冒被惩处的风险,豁出去了。
童心捡起那张纸处,看着上头的几行日语,等她读懂了那些东洋文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童心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房内,二姐童语就坐在床沿,一脸关切的望着她。“好好的怎么会昏倒啦隔壁美华送你回来,打电话通知我的时候,我简直吓死了。”
童心想起那封信,不觉掉出泪来。“不是这样的我学日文不是为了读到也许的死讯,不是这样的”说完,趴在童语的肩上,哭得不能自已。
童语一阵惊诧。
什么也许死了
她拍拍童心的背。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打电话通知在台中的大姐。
童言看着可莉留下的传真纸条,上面写着:龙会长日前遭袭,全体社员暂停执行中的任务,准时参加三日后举行的丧礼。
“我要去日本见也许最后一面”童心对大姐哭道。
“不行。”童言蹙眉,悍然拒绝。
童心在听到大姐的拒绝之后,泪水再度溃堤。
童言看着她悲怆的神情,尽管不忍,还是不答应让她去。
“你去了也见不到龙劭夫的面,他们怎么可能让你靠近他他们可是以组织严密著称的会社,你去送死还比较快。”童言把话挑明了讲,希望她能打消这个傻念头。
“龙劭夫千方百计送你回来,还派人帖身保护你,为的就是要你远离他和他的组织,你难道真笨得看不出来,那个于可莉是龙劭夫派来贴身保护你的保镖”童言又说。
童心听得泪眼婆娑。原来,大姐早就看出了也许的用心。
为什么她竟傻得没有早早看出来如果她早知道,她就会不顾一切回到他身边。
她会,她一定会
至少那样,情况也不致落得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再也看不见他了。
想到这儿,她扑倒在床;她不知道,除了哭,她还能如何
劭夫低头看着她,帮她抹去泪水,再将她拥入怀里。“快别哭了,我没死。”
没死
童心不敢置信地摸摸他的脸,温热的。
再靠着他的胸膛,也清楚听见了心跳声。
会不会她只是在作梦
劭夫低下头,极其小心地轻轻吻掉她的泪珠,封住她因犹疑困惑而张开的小口;他的吻激烈而,舌间传递的尽是浓烈思念。
她清楚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感受到他怀里的热气,那是一个活生生的男人躯体,绝不可能是梦境
像接收到她心里的讯息般,他的唇移到她的耳畔,低语着:“我真的是龙劭夫,我没死。”
童心推开他的胸膛,仔细地看着他的脸,然后笑容渐渐、渐渐地在她脸上绽开,她跳了起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你,真的没死”
他笑出一口白牙。“我,真的没死。”
整个晚上,她又哭又笑。她一点都不想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只要知道也许真的没死,对她来说就够了。
那晚,他睡在之前睡的,童心紧紧搂着他,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心满意足地听着他的心跳声。
她有的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要离开他身边了。
劭夫将手放在她的腰上,温柔的翻过身来,让她在自己的身下,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脸庞说
“当我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台湾找多桑的下落,却发现母亲口中的才子竟落得病死街头的命运;那时候我曾认知的世界正在急速分解崩毁,我生命的真相是我外公是拆散我父母的原因;我母亲改嫁,同母异你的弟弟想追杀我;那些缺了角、不明所以的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翻搅,我突然不知道我的生命到底有什么意义。我知道森田武治让我到台湾来是要找机会杀我的,我整日在河堤上走来走去等了他几天,可是他却一直不来终结我的痛苦;倒是你一脸无辜、带着浓浓的同情的眼神突然闯进我的世界里,搅得我死也不是,活也不是,痛苦得不知如何是好。”
说完,他轻轻吻着她的耳垂、细致雪白的颈,一路下滑到她的胸口。他把脸埋在她的胸口,胡须扎得她娇嫩的肌肤微微发疼,却有一种奇异的张力,刺激得她体内像有什么力量正要需索着他的气息一般。
她弓起身子,回应他的唇。
他慢慢褪去她身上的衣物,当那美丽光滑的身体裸露在他面前,他低吟一声,紧紧抱住她纤细的身子,在她耳边低喃:“我是如此爱你,爱得无法自拔;可是,却不能和你在一起,你知不知道那种苦”
她看着他那扭曲痛苦的表情,带着些许青涩的吻着他的脸。“不,我懂,我一直都懂的。”
她笨拙的抚摸他烫人的胸膛,不知自己那雪白的手正在制造着什么不可预料的危机,只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好热好热,她不自然地扭动着身子,却发现他的身子绷得更紧。
他像是用尽了最强大的意志力那般发出极不自然的声音。“不要动。”他轻轻喘息着。“除非你要,不然你再胡乱动下去,难保我不会这样要了你。”
“啊”她讶然,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发热,她想挣脱体内纳不知名的燥热,两脚靠紧,一蹬,却把他的大腿缠得更紧。
劭夫低吼一声,要了她的第一次。
事后,他抱着她一起去浴室清洗。
童心一脸不自然地用浴巾遮遮掩掩,一放好水,劭夫便拉开她的浴巾,两人袒裎相见
他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龙劭夫的女人,这次是真的。”
说完,他将她放在浴缸内,手里倒着沐浴乳,轻轻地帮她光滑的肌肤。他的动作温柔轻巧,在她身上滑来滑去,见她因痒而呵呵笑看,他嘴角一勾,笑得非常满足。
她伸出满是泡沫的手捧着他的脸。“这次,我们不会再分开了吧”
劭夫看着她脸上露出的担忧,蹲了下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不会。”他承诺。
她听着他的心跳声,她相信他。
突然,两人间发出一阵奇怪的咕噜声。
他抓乱她的头发。“是你的肚子在叫。快穿衣服,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吃的。”说完,他在腰间围了一条大毛巾,跨步走出浴室。
劭夫在厨房的冰箱里找到了冷冻水饺,于是拿起锅子烧开水准备煮水饺。
当水饺一个一个浮在水面上时,童心已经出现在他身后探头。
“你煮水饺,那我来煮酸辣汤。”童心说。
当热腾腾的水饺和五颜六色的酸辣汤都摆上桌,两人相视而笑。这样单纯平凡的快乐是劭夫从来没有过的,他不禁心怀感谢。
童心帮劭夫调酱汁。“要加大蒜和辣椒吗”
他注视着她,久久不愿移开视犀像是要把以往两人之间所浪费的全部补回来。“好。”
童心抬头看见他炽热的眼神,有些赫然。
“呵,奇怪了,大姐明明说今天会有个人来店里应征农场管理员的,都这么晚了,怎么没来”
说到这儿,她忽然想到自己今天几乎出去了一整个下午。
“啊,糟了他会不会刚好在我出去的时候来找我”真是糟糕,她怎么会忘了这件事。
她抬起一张歉然的脸。
“我看我还是去问大姐那个应征者的电话,问问看他是不是来过了。”说完,离开餐桌要去打电话。
劭夫在她经过他身旁时扣住她的手。“别去了。”
“咦”她一脸疑惑。
“我就是那个要来应征的人。”她说。
“你”她惊讶的张大眼睛。
她完全被搞糊涂了。先是听到他过世的消息,接着他出现在她面前,然后告诉他,他要来应征农场管理员
“我不懂,你这是”由于刚见到他时太过开心,所以没能问清楚,但现在她想把事情弄明白。
劭夫拉开身旁的椅子让她坐下,娓娓道出一个月前发生的那件击案
“将你送回台湾后,我就接下外公所有的事业。森田武治在误伤了你之后,带着一颗愤怒怨恨的心逃到菲律宾去。健一是个很优秀的人,也是外公的组织里我唯一的朋友;在他拿了法律博士回国的那天,我在机场接了他,然后到外公的宅子里替他接风。席间,外公喝了些酒,正在唱歌,我则把写了数日,刚完成的组织重整计划书拿给健一看,当时的我正对着窗口,突然看见了一个影子,正要招手叫保镖过去查看,却在那时候看到一支管架在窗台;对方的速度太快了,我来不及多想,往前一跃,扑到外公面前,在失去意识前清楚听到门外传来两声响。当我醒过来时,已经在屋久岛,左肩的子弹已经取了出来,但福冈那边却已经办起我的丧事。卡桑告诉我,开的是武治。之前我病了一场,他趁那个机会回来日本,因为对外公执意要将社长位置传给我而心生不平,所以才对外公开。保镖伤了他的腿,瘸了。这件事应该对我外公造成不小打击。听健一说,我外公决定让我脱离他的组织,所以才会对外宣布我被杀身亡,慎重其事的办理我的葬礼,暗地里再将我送到屋久岛养伤。伤一好,我就被送到台湾来。我被告知外公所下的命令内容,那就是我将永远不被允许回到日本,而且必须拿着假身份证隐姓埋名待在台湾。”
他耸耸肩,继续说道:“所以,我只好来应征农场管理员了。”
听完劭夫的陈述,童心哭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决定
这样劭夫岂不再也见不到他在日本的亲人
劭夫搂着她。“别哭了,这样的决定对我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对大家都好,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说完,他用大拇指温柔地抹干她脸上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