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间四月,上有桃花人面相映红,下有花开牡丹真国色,繁花豔丽,侵染一片中原大地。
百花盛放,为这片富丽之地著上一身华贵的新衣,但这样的盛景,却难以触及万顷悬崖之下的幽谷。
崖上与崖下,不知相隔几丈,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从上往下看,只有一片迷蒙的白雾,遮掩了一窥究竟的视线,白雾下,是与悬崖上完全不同的静谧清幽。
悬崖之下,疏风缓雨,还带著一丝凉意,谷地上点缀著零星的小花,谷地数丈之外,可见一池清水微漾波纹,池水之边栽有青竹,茅舍便掩映在池水竹林之後。
虽说是茅屋,却也不见简陋,院外篱笆上有蔷薇环绕,还立著竹制的凉亭,足以看出主人的用心。
竹亭之内,放置了一副棋盘,烹有一壶热茶,两名男子正在对弈,而少女正在一旁煮茶。
一子落地,左边较为年长的男子对煮茶的少女说道:“银儿,屋子里的病人醒了,你快去看看吧。”
“好的,大哥。”听到男子的话,少女飞快的往茅屋走去,身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坐在男子对面的人,看到银儿转入茅屋的背影後,才开口道:“大哥,你为什麽要救中原人?”
听到自家弟弟的问话,男子抬起头来:“洄,你想知道什麽?”
“世人皆知九州天下定中原,而中原之外还有苗疆、楼兰、东瀛三城,况且,苗疆与中原不睦之事,也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了。”洄看著自己的哥哥解释。
“你的想法没有错。”听了自己弟弟的解释,男子面露笑意:“不过,你见过哪个汉人的身上,带著楼兰王室的信物?那位公子的来历,只怕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弄明白的。”
洄还想再开口,却见银儿已经折回,身後跟著的人正是他们当日所救下的中原人,此时的他早已换下了一身血衣,穿著素白长衫,乌发绾在脑後,显出俊秀清丽的面庞来。
见了亭子里的两名男子,白衣公子当即跪下,叩谢眼前的恩人:“云华感谢二位恩公的救命之恩,来日必将相报。”
“你身上的伤才刚好,地上太凉对你的身子也是不好,更何况我们也当不起这般大礼,你还是快起来吧。”男子说著,忙将一身素衣的云华扶了起来。
坐在竹亭一侧,云华开口询问:“不知几位恩人该如何称呼?”
男子抬起了放在长桌上的琉璃烟杆,轻抿一口,烟缕绻绻:“你不用再说恩公、恩人了,我叫纥,旁边这位是我的弟弟洄,小女孩儿是我的妹妹银儿。”
云华打量著眼前的几人,除了那个叫纥的男子是一身青色的简单的中原装扮外,另外的一男一女皆是一身苗疆扮束。
“看洄与银儿的装扮,难道这里是苗疆地界?”云华有些不解的望著纥。
纥把玩著手中的烟杆,摇摇头:“此处尚在中原地界之内,不过接近苗疆地界而已,就不知云华公子是哪里人士?怎麽有如此恐怖的经历?”
“我来楼兰。”云华解释道:“虽然我一副汉人的相貌,但的确是自楼兰而来,初入中原不料轻信小人,才落得如此下场。”
“云华公子既是可怜人,不妨就先在我这回鹤迷谷住下,待身上痊愈,再决定去留如何?”纥看著一旁的云华,微笑询问。
云华听了纥的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云华这个名字,或许在中原已经成为了一个死人的姓名,如此,云华便叨扰了。”
“何必那麽客气呢?医者仁心,你叫我纥,若是害羞,称为药师就可以了。”纥浅浅一笑,眉间顾盼生辉。
“打扰了,药师。”听得纥的话,云华才真正放松下来。
见云华放松下来,纥放下手中的烟杆,对银儿说道:“呀,水开了,银儿,泡茶、泡茶。”
非是名茶,却别有一番滋味,留在唇齿间,口舌生香。
云华慢慢品味著这茶中的滋味,听一旁的小姑娘向自己解释:“这是大哥亲自栽种制作的,一年也没个几两,大哥肯拿这麽宝贝的东西招待你,你好幸运,要知道我和二哥每年都讨不到多少。”
听到银儿夹杂著一丝抱怨的解释,清茶在云华的舌尖留下一丝苦的余韵,却也在他的心田留下一股暖流。
“银儿,你这样说就不对了。”重新抬起烟杆,纥说道:“每年收获最多的,难道不是你和阿洄吗?你们每年顺手牵走的茶叶,可是比我这个主人享用的还要多啊。”
“大哥,你什麽时候也这麽斤斤计较了?再说那都是二哥的主意。”银儿翻了翻眼前茶盒里盛放著的干茶叶:“每次来大哥这里,神子巫医和长老们都在惦记著大哥的茶叶呢。”
对於被妹妹拉上当垫背的,洄表现得一脸的郁闷,却不懂如何反驳,他上面这个哥哥,是说话艺术的一等一高手,而下面这个妹妹更是伶牙俐齿,三人在一起,完全没有他开口的份儿。
“你也别欺负你二哥。”看到自家二弟一脸郁闷的神色,纥对银儿说道:“茶叶若是喜欢,尽管拿去便罢,就是惹恼了阿洄,大哥我也救不了你。”
欢喜的将茶叶包了起来,银儿朝自己的大哥吐吐舌头:“二哥才不是这麽小心眼的人呢。”
云华看著眼前几人的互动,只觉得往事如前尘,全都抛在了高高的悬崖上,身处之处已是不同的世界。
天色渐暗,沸水已尽,纥看著身边著装行李皆收拾妥当的弟弟妹妹:“回去以後,要听阿洄的话,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银儿不耐烦的抱怨:“大哥你每次都只会说这一句话,也不嫌自己罗嗦。”
“哈,这世上哪会有觉得自己罗嗦的人呢?”纥轻笑:“洄,回去後自己照顾自己,若有空闲,我也会回去看看。”
听到纥说会回苗疆,洄的脸色瞬间亮了起来,云华只听他对身旁的纥说道:“大哥,我等你。”
看著银儿与洄慢慢消失在迷雾中的背影,纥回到了竹亭当中,向云华解释:“他们每年总会来我这里呆上三五天,今天是他们启程回去的日子。”
云华看著纥,手握琉璃烟杆,轻吐烟圈,满身环绕的是与刚才不同的寂寞之感。
“你很享受由他们陪伴的日子,那为何不回苗疆去呢?”
听了云华的话,纥却是轻笑出声:“呵,这世上的人做事,总有数不清的理由来博取同情,我呆在这里,不过是因为这里是难得的好地方,远离江湖,远离斗争,只有一派闲云野鹤的清闲。”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愁眉不展?”云华看著纥:“如果你当真不理世事,那你心间的烦忧,又是从何而来?”
“哈哈,人活在世上,怎麽可能了无牵挂?”纥长笑一声站了起来:“云华公子,夜已深,你我都该休息了。”
跟著纥走往茅屋,黑夜的回鹤迷谷,凉风习习。
进门前,纥只听到云华在自己身後说道:“抱歉,是我逾越了。”
纥勾起嘴角,转身看著早已入屋的云华叹了一口气。
谷中的雨势渐渐大了起来,没有月光的照耀,谷中更是幽寂:“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
谁家玉笛暗飞声,谷中静谧,此刻却传出了阵阵笛声。
笛声和著难解的心绪,一同传入了浅眠的纥的耳中,只见纥一个翻身便下了床,往茅屋外走去。
清晨的回鹤迷谷,冷意袭人,纥见昨日才醒的云华公子只穿一身单衣站在凉亭之内,遥望水波,唇边的玉笛飞散出丝丝情绪。
叹口气,纥往凉亭走去,手中依然握著烟杆:“觉要睡好,饭要吃饱,你身上的伤,才会快快的好起来。”
听到纥的声韵,云华放下了手中的玉笛,对纥说道:“一睡数月,昨日刚醒,便是一宿无眠。”
“你躺在床上的那些日子,哪里是在睡觉呢?”纥把玩著手中的烟杆:“你要知晓,昏迷与睡觉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你不好好休息,身上的伤如何好得了?”
“药师说得是,只是我心中思绪纷杂,就算闭上眼,也无法入眠。”云华握著手中的玉笛,轻叹一声,好似有千金重的包袱压在肩头。
“你心中的苦恼,不妨与我说说。”纥在凉亭坐下:“药师我一会瞧病,二会弄饭,你讲完了,我们就可以吃早饭了。”
看著坐在自己对面的苗疆男子,云华从内心深处感到一丝以来,虽不知其来历,但却是这个人救了自己,不辞辛劳的照顾自己。
“药师,你为什麽要救我?”在心中犹豫了一会儿,云华还是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像我那般的将死之人……”
“哈,你都说我是药师了,那我救人还需要别的理由吗?”见云华说话间,情绪渐渐低落,纥不禁轻笑一声:“医生救人,需要什麽特别的理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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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序
弱水三千一瓢饮
红尘万丈一尺量
孰是过客
谁是主人
不过墨客笔下昙花一现
顷刻间
香消云散
徒留一段故事给後人
自添悲欢情绪
☆、第二章
云华看著纥,纥的身上有一种豁达是常人难以学得的:“那药师当初是在哪里捡到了我?”
唇吐轻烟,怡然自得,云华注视著纥,只听纥说道:“非是我有意寻你,而是你自悬崖上跌落至我家院子,缘分而已。”
顺著烟杆所指的方向,云华抬眼望去,却见一片云雾茫茫,遮住了悬崖的崖出了心中的疑惑:“我看梧桐身子骨似乎不太好?”
“是啊。”纥的口中吐出烟圈:“所以纷乱的尘世之所不适合我们,闲云野鹤的自然之所才能令人延寿百岁。”
“比之迷谷外,这里似乎更能让人心灵通透,有所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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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哈,回鹤迷谷之内或是之外,不过是出世入世罢了,出世会有所悟,入世同样会有所了悟,悟在本身,与环境并没有多大的关系。”把玩著手中的琉璃烟杆,纥对云华说道:“你悟是因为你想悟,你不悟同样是因为你不想去悟,仅此而已。”
抬眼依然是云雾茫茫,低头却见零星的花儿点缀了迷谷,过去的心境如那片云雾遮挡了眼界,却不知心间什麽时候才会开出花来。
桃花易谢,牡丹作泥,回鹤迷谷中的景色也渐渐染上了秋霜,日子如同以往悠闲淡然,心中却骤起归去的情绪。
“这只竹笛,用来交换你的玉笛。”竹亭里,纥手中的琉璃烟杆不知何时变作了眼前的竹笛,呈现在云华的眼前:“翠玉易碎,青竹难折。”
伸手接过竹笛,仔细探查上面的纹路,云华脸上显出两个极浅的酒窝:“君子如竹,坚韧自立,是一支好笛子,多谢药师。”
“不用说谢的话,来,吹上一曲,试一试音色。”纥摆摆手退後两步,倚靠在竹亭的座椅上,轻吐烟圈:“嗯……就吹上一曲《好事近》好了。”
“好,既然是药师指名,云华又怎敢不从?”云华点点头,唇轻碰笛孔,一曲《好事近》自指尖笛孔中流出,侵染满谷幽思。
“摇首出红尘,醒醉更无时节。活计绿蓑青笠,惯披霜冲雪。晚来风定钓丝闲,上下是新月。千里水天一色,看孤鸿明灭。”
和著笛声,伴著香茗烟雾,空中雨丝点点,横卧在座椅上,纥薄唇轻吐,诉说一派悠然。
枫叶随风而落,在水面上仿佛一尾扁舟,身上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云华不想继续打扰纥与梧桐的生活。
“既然你已是归心似箭,药师我也不便多做挽留。”纥手持琉璃烟杆,将云华一路送行至回鹤迷谷之外:“此去一别,望君珍重。”
“多谢。”云华郑重的下跪:“救命之恩,云华永记。”
“哎呀呀,如此大礼,药师我可是无福享受。”连忙扶起云华,纥说道:“我是药师,救人不过是本分而已。”
“药师看它事小,却对我性命攸关。”云华正视著纥:“我不能不报。”
“哈,随便你,随便你。”纥吐出了烟圈:“就算我舌灿如莲估计你也不会改变主意了,只是药师我不喜欢离开回鹤迷谷,你若是真心想要报答我,就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吧。”
“云华,再见。”梧桐呆在纥的身边,摇著手向云华道别,眼泪汪汪的模样让云华心里有所不忍。
抚摸著梧桐的小脑袋,看著云华渐渐远去的身影,纥烟圈轻吐,轻声叹气。
“阿纥,你为什麽要叹气?”梧桐不解的看著纥:“云华的伤势不是已经好了吗,现在他可以回去找他的家人,难道不是好事吗?”
“江湖风波几时休,今宵又起风云。”揽著自己的养子,纥转身走回那一片迷雾当中:“你还小,不懂没关系。”
前往楼兰的路途,遥远而又孤寂,是与当年到中原来完全不同的心境,彼时看中原的风物,奇幻瑰丽令人神往,如今看旧景,却似一根根利刺深深的扎在心头。
为了不引起麻烦,云华换下了自己惯常穿著的素衣白裳,换上一身黄色的布衫,脸上的音质面具,遮住了大半容颜,既然中原的云华公子已经离世,那他又为什麽要再次掀起风波呢?
跟著商队行进了几日,早已远离回鹤迷谷,心中却起了一丝牵挂,萍水相逢的救命之恩,云华不知来日是否有机会回报於纥。
商队并不急於赶路,而是每到一个小镇或是一座城市都会做几日的停留,这样的行进速度并不是云华所期望的,云华便以自己有要事在身为借口,与商队在离边塞还有三五日路程的小镇里告别,独自一人上路。
长在沙漠深处的孩子,在靠近沙漠的时候,总是会升起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坐在客栈而落的房间的窗户边,云华侧身欣赏著这番“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色,竟升起了不知今夕昨夕的感受。
大漠的夜晚,要比中原的夜晚冷上许多,这独一家的客栈自然每日都会有很多人前来投宿,价钱同样是水涨船高,尽管如此,依然有不少人前来投宿,房间还是供不应求,毕竟谁都不愿意挨饿受冻。
日光远走,大漠沈入了黑暗的世界,云华抬眼望去便可以看见漫天的星斗,感觉到风中传来的一阵阵凉意,云华起身关上了窗户。
刚把窗户关上,云华便听见自己的屋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只见客栈的老板娘,在这一带赫赫有名的漠娘站在自己屋外,一脸讨好的看著云华,云华注意到,漠娘的身後还站著一名年轻男子。
“漠娘深夜敲门,是为何事?”云华的脸被银制的面具遮挡,一并挡住的还有那名男子探究的视线。
看到云华,漠娘当即笑了起来:“倪公子,你也知晓,你来客栈只是,客栈便只剩下了这最後一间房,恰巧是一间双人房,我们少东家今日突然到来,我们也尚未准备妥当,不知是否能与倪公子拼凑一晚?这房钱,我们可以全部退还给您。”
“漠娘说话客气了,出门在外,相互照应是应该的,快请你们少东家入内吧。”云华说著,退到一旁给老板娘和那名男子让出路来。
漠娘率先入内,为男子将一切准备妥当之後才告辞离开,云华在那名男子入内後,关上了房门。
“在下沈沧浪,不知公子如何称呼?”男子在桌子的一旁坐下,打量著云华。
沈沧浪的名字,云华早已听闻数次,一见面,心中还是有些惊讶,沈沧浪乃是明教的三位头目之一,明教在中原被称作是魔教,沈沧浪也被称作魔头。
然而沈沧浪的兄长却是正道名门赋月山庄的庄主沈敛渠,他的小妹妹沈月寒虽然未曾有人见过,传说却是万花谷之人,对於沈沧浪为何会走上魔教之路,江湖中人百思不得其解。
“在下倪也。”云华看著沈沧浪,说出自己的化名。
“公子为自己取名‘泥也’,又穿著一身黄色的布衫,可是有何缘故?”沈沧浪的长相比起他的父亲,更像他的母亲,与沈敛渠的伟岸俊秀比起来,是另外一番神采,但又不显女气,神秘的魔教身份,更是让人著迷。
“人生在世上,不过一粒沙,一抹尘土,沧海一粟而已。”云华在沈沧浪对面坐下:“天上的云,化作雨水,落入地下,行人走过,泥水沾染了他们的衣襟,又有何区别?”
“云泥之别是人人都说的论断,倪公子却说云与泥没有差别。”沈沧浪大笑起来:“你是个有趣的人,你这个朋友,沈爷我交定了。”
看著眼前笑得开怀的沈沧浪,云华勾起了嘴角:“这样的决定,沈爷难道不觉得太草率了?沈爷不怕我……”
不待云华说完,沈沧浪便开口:“怕什麽?怕你是敌人派来的奸细?还是怕你是要取我性命的人?你放心好了,我沈爷的性命,天下间还没有人能拿走。”
“看来沈爷是十分的自信了。”
沈沧浪并不在乎云华的挑衅:“若是怕死,沈爷我也不会出来闯荡江湖,不如留在赋月山庄做个二世祖,不过我妹妹都有胆子在我老爹的眼皮之下离家出走,另拜他人为师,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无所作为才是。”
对於沈沧浪的刻意示好,云华并未作出任何的表态,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思考。
沈沧浪并未将云华的冷漠放在眼里,而是自顾自的说道:“若不是我家老大催得慌,沈爷我也不会来这里与你抢房间,你可知道江湖上最近流传著一个有趣的传闻?”
云华抬头看著沈沧浪:“不知是怎样的传闻,竟能让沈爷兴奋至此,迫不及待的想与一个陌生人分享?”
“我们已经相互交换了姓名,这就算不得是陌生人了。”沈沧浪为自己倒上一杯热水:“怎麽?莫非倪公子所说的并非是真名?”
沈沧浪的眼神犹如鹰隼,一举一动皆逃不过他的眼界,云华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非是这样,江湖上有名气的人太多,却非个个相识。”
“倪公子这话就说得太远了,你我二人面对面聊了打半个时辰,还算不上认识的话,那要怎样才算不得是陌生人?”
云华叹了一口气,双手抱拳向沈沧浪作偮:“沈爷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善辩,倪也甘拜下风,不知沈爷急著与在下分享的是什麽消息?”
和云华绕了大半天,见云华终於有了兴趣,沈沧浪立刻凑上前来说道:“不知倪公子是否听说过云华公子此人?”
握紧手中的瓷杯,云华不动声色的说道:“曾有一面之缘,沈爷打算与在下分享的消息,莫非与此人有关?”
“正是。”沈沧浪点头,一口饮下杯中酒:“那该算得上是一个风华绝代的人物,就不知当年长安城主远山君如何下得了心,将云华公子给逼上了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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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请各位帮我看看有没有错字和打架的地方,虽然已经检查过了,还是不放心啊……
☆、第四章
云华并未说话,把玩著手中的酒杯,等候著沈沧浪的下文:“云华公子若是真的死了,未免也太过可惜。不过……云华公子失踪得太巧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愿他是逃过一劫。”
“沈爷今日该不会是要与我讨论云华公子的生死问题吧?”云华注视著对面的沈沧浪,勾起了唇角:“云华公子之事,在下一介凡夫俗子又能了解多少。”
“我今日要说的,当然不是云华公子的生死。”沈沧浪将瓷杯中的酒一口饮尽,再为自己斟上一杯:“而是当日沈公子留下的两件宝物,倪公子可知那两件宝物在江湖中掀起了多大的风波?”
提起宝物,云华注意到沈沧浪的眼中闪烁著光芒:“这两份宝物,倪公子也应该有所耳闻才是。”
云华微微一笑,显得有些尴尬与局促:“不敢瞒著沈爷,在下已经多年不曾行走江湖了,江湖上的事情 ,在下如今也不是很清楚,关於宝物一事,还请沈爷为在下解惑。”
“既然这样,那沈爷我就把所知道的告诉你,这在江湖上也不是什麽秘密了。”沈沧浪说起这话,脸上露出可惜的神色来:“都说君子无罪怀璧其罪这话果然不假,要了云华公子性命的是一幅地图和另一样东西。”
“不知道这另一样东西指的是什麽?”云华问道。
沈沧浪却是摇摇头:“谁也不知道那是什麽东西,除了那两个人以外。”
“沈爷说的那两个人指的是?”
“还会有谁?”沈沧浪轻哼一声,语气里带著一丝不屑的意味:“除了那两位九州的那两位贵人以外,倪公子认为还会是谁?”
“沈爷说的可是长安城主远山君与洛阳城主封雾君?”
“哼,小人而已。”沈沧浪丝毫不掩饰对这两人的厌恶之感,云华口中的这两个人看起来让沈沧浪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既然沈爷不喜,那就不提他们二人好了。”云华微微一笑,为沈沧浪与自己斟满酒:“不妨说一说那幅地图好了。”
“那幅地图的来历虽然没有明说,但谁都知晓地图之後隐藏著巨大的宝藏还关系著一个惊天的秘密。”沈沧浪对云华说道:“关系著洛阳城二十年前的巨变。”
“既然如此,不知沈爷是为了宝藏而去还是为了秘密而去?”听到沈沧浪提起地图里的秘密,云华心中亦是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当日自己的兄长将地图交予自己的时候,只提醒自己要将地图保管好,并未言明地图的意义。
“既然是如此重要的物品,云华公子又怎麽会让远山君与封雾君两人如此容易得手?”
明灯不灭,云华安静的倾听著沈沧浪诉说著当年的事情,神情莫测,从别人的口中听得当年的事情,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才为当年的自己感到悲哀。
“听我说了大半夜,你怎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见云华依然端坐,唇角还透著一丝浅笑,沈沧浪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莫非你真是泥巴做成的不成,心里没有一丝感情?”
“并非是我没有感情。”云华摇头:“而是为云华公子不值而已。洛阳城主也好,长安城主也罢,怎麽看都是风流无双的人物,想不到却是如此的心肠,真是叫人难以置信。”
“道:“长安君也保证未见宝藏之前不会动手。”
“与远山签订协议的人是那个娘梦儿,不是我沈爷沈沧浪。”沈沧浪全然不相信那个协议:“远山自然不会与一个女人计较,但对我嘛可就不会那麽温柔了。”
看著下面依然有著蠢蠢欲动的目光,沈沧浪忍不住在心中讥笑:“既然彼此意见不合,那就这样好了谁要愿意跟著正道的人走谁就去好了,剩下的自便。”
说完,沈沧浪不再看下面站著的下属,离开前只说了一句:“不管你们打算做什麽,唯一的要求就是管好自己的嘴,否则格杀勿论。”
沈沧浪离开後,後院里立刻乱了起来,漠娘眼神淡漠的看了底下一眼,便跟著沈沧浪离开了这个嘈杂的後院。
坐在楼上的房中,沈沧浪透过窗户注视著下面的一举一动,对一旁的漠娘说道:“漠娘,备茶。”
不多时,上好的茶便被呈了上来,沈沧浪端起茶杯,对漠娘说道:“遣个人,告诉下面的家夥们做决定尽快,就到明日日升时为止,沈爷我没有时间陪著他们戏耍。”
“是。”
那女人想要借著这次机会除去自己,未免也太天真了,只是自己险些也著了她的道,幸好苍天有眼,想到这里,沈沧浪又想起了白日里看到的那封信,不禁攒起了拳头。
只是这女人的眼线遍布四海,这一次不成想来她还会再来下一次,沈沧浪微微皱眉,随即又笑了出来,那女人除了做个小人外还能有什麽本事?
既然如此,不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好了。
“这茶淡的无趣。”沈沧浪将手中的茶盏扔下,对漠娘说道:“备酒,叫几个姑娘来助兴。”
得了沈沧浪的吩咐,漠娘赶紧叫下人去叫叫来舞娘歌姬给沈沧浪助兴,不一会儿房间里便点起了火烛,挂起了幔帐,一众歌姬舞娘怀抱乐器而来。
乘著漠娘为自己斟酒,沈沧浪在漠娘耳边轻声耳语:“之後的一切有劳你了。”
听到沈沧浪的耳语,漠娘只是轻轻点头,关上门,将屋子留给沈沧浪独自一人。
见漠娘已经离开,沈沧浪懒洋洋的靠在身後的靠垫上,对下面的歌姬舞娘说道:“开始吧。”
一首《青玉案》,细线管乐,只听歌者唱到:“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处。”
屋子里一派旖旎的景象,却听瓷杯忽然碎裂,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沈沧浪发出沈闷的笑声:“好啊,好啊,好一个白如雨!”
血丝自他的指缝间流出,滴落在了地上,形成点点红梅。
“好一个白如雨,好一个……点血成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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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沈沧浪低声笑了起来,笑声中蕴藏的杀意却令人胆寒。
他越是笑,血越是流,不多时,地上的血已经聚集成了一小滩却还是止不住他的笑意。
“你们这些人,愚昧不堪!”沈沧浪注视著底下跪著的一干舞女:“为那个女人如此卖命,你们能得到什麽?”
底下的人什麽也不敢说,只是让沈沧浪一个人发怒:“除了点血成梅,还有什麽手段统统试使出来好了,看看是她白如雨厉害还是老天爷厉害!”
“我沈沧浪的性命,她白如雨还没有资格拿走!”
“沈爷这话,未免也太狂妄了。”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娇媚的身影走了进来,长相秀丽,姿态婀娜,举手投足间都带著一股风韵:“白姐姐要人死,连阎王爷也不敢耽搁片刻,沈爷可要一路走好啊。”
“雅仙,是你?”沈沧浪看著眼前出现的女子,轻轻蹙起了眉头,不过片刻却又大笑起来:“白如雨果然是调教人的高手,当年清纯的小姑娘如今也堕落至此,可笑!”
“沈爷,你该知道什麽样的手段弄在男人身上才会得到想要的效果。”王雅仙巧笑,手一甩,一个头上套著铁锁的人被摔进了屋里。
沈沧浪侧眼看去,是自己身边的一个跟班,那人一脸血色,早已没了气息,一副凄惨落魄的模样。
见自己的属下被他人折磨至此,沈沧浪也不见得急怒攻心。
“连你这样的货色也要,那他死了也没什麽好说的。”沈沧浪脸上带著蔑笑:“连被百夫所枕的人都看得上……这样的人又怎麽配作我沈爷的手下。”
听到沈沧浪讥讽自己是下等人,王雅仙面上并不好看,只见她沈沈吸了一口气,脸上带著扭曲的笑意:“你死期已到,还是说些有意义的话吧?”
“哈哈,白如雨也太看得起你了。”沈沧浪说话间刀已上手:“凭你就想取我的性命,还是先顾忌自己吧。”
话刚落,沈沧浪已经来到了王雅仙的面前,王雅仙却是不见一丝的慌张,一脸诡异的说道:“来得好。”
放在腰间的手瞬发,七根银针灌注内力直射沈沧浪身上要害之处,沈沧浪连退数步,避开了其中的六根针,还有一根插在了右手的手臂上,刀自手中脱落。
被针刺中的刹那,沈沧浪体内再提不起丝毫内力,只觉得一股眩晕的感觉涌了上来,身体望著前方跪了下去,拾起一旁的刀在自己的腿上狠狠的划了一刀,不愿倒在一个女人的面前。
沈沧浪这一副狼狈的模样使得王雅仙心情大好,她体态婀娜,一步步走向单膝跪在地上的沈沧浪:“沈爷,白姐姐自知点血成梅奈何不了你,就是不知这银封雪的滋味又是如何。”
沈沧浪虽说是浑身狼狈,面上却不见丝毫惧意:“银封雪的滋味,自然是奇妙无双。”
“奇妙无双的该是沈爷才对,临死前还是如此狂妄。”王雅仙停住在沈沧浪面前停住了脚步:“你若是求我,我便让你死得痛快些,免得你在此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哈,求你?”沈沧浪慢慢站了起来,仿佛体内两种毒药的交织肆虐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你和那白如雨不愧是同一个人的种,异想天开!”
“你说什麽?!”沈沧浪的话让王雅仙心里一惊,隐隐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什麽意思?”沈沧浪大笑一声,自袖中抛出几枚自制的弹药扔到了桌上的蜡烛上,随著一声巨响,客栈瞬间垮塌,撤离房间的一瞬间只听沈沧浪的声音如洪锺般响起:“去问问你那同父异母的好姐姐白如雨!”
大漠里唯一的一间客栈,在沈沧浪的出手下毁成了一片废墟,扬起的沙尘几里外都能看见。
见沙尘飞扬的远方,漠娘眼色暗沈,却不出一眼,只是带著自己的驼队继续赶路。
王雅仙带著自己的下属回到客栈之时,只见一片废墟,除了那几个舞女的尸体外,不见仍和人,连被她所重伤的沈沧浪也不见一个人影,更是早已没有了漠娘的踪影,心里不由得大怒。
当初带人前来之时,白如雨要求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什麽都没有要她如何回去交差。
更让她觉得坐立不安的是沈沧浪在投出炸药前所说的那句话,白如雨到底是不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这让她十分的在意。
见眼前的一片废墟,王雅仙身旁的下属询问:“坛主,我们是否要把这个消息回报给白姑娘?”
“等等。”王雅仙示意准备使用飞鸽的下属住了手,思虑一番後才说道:“有些事情还没有弄清楚,等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
见王雅仙不愿现在就将事情回报白如雨,底下的人也只得作罢,王雅仙注视著眼前的一片废墟说道:“先回关内。”
与沈沧浪告别之後,云华骑著自己买下的骆驼往楼兰城走去,骆驼走得稳当但却也是极慢,使得云华想起当年自己兄长送给自己的那一匹汗血宝马。
骆驼的速度与宝马的速度自然不能匹敌,但宝马也没有骆驼在沙漠中的耐力,知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云华也只得放宽自己的心,一面欣赏著大漠茫茫沙海的景色,一面慢慢的往楼兰的方向走去。
大漠的白日炽热难耐,到了夜晚却是冷的惊人,云华幸有功体护身,否则难以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
大漠的环境虽然艰苦,对云华来说则带著不一样的亲切之感,别人只知道沙海的可怕,只知道沙海能在瞬间杀人无数,却不知道沙海的奇幻瑰丽,不知海市蜃楼的奥妙无双。
从小长在楼兰城,比起中原无数的山川河流,只有沙海之中的那一弯月牙形宝石,才是他的港湾。
经历无数的他,如今倍感思念,不只是亲人与朋友,还有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粒沙都在吸引著他的心。
只是看日光又已西沈,星斗渐露,云华只得苦笑,不管他怎麽焦急也奈何不了这一步一个脚印的骆驼走的如此踏实。
按这骆驼的脚程,要回到楼兰城估计还要三四日的时光。
天上的星光璀璨,一条带状的星河立在其中,张望那无边的星空,依靠著身後的骆驼,云华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在他心中,比起恨,更多的是怨。
“骆驼啊骆驼,你说我该如何做才好?”抚摸著身旁的骆驼,云华轻声叹气。
身前燃著一堆篝火,云华闭上眼,仍思绪远走。
还未入睡,就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响动,云华睁开眼戒备的看著四周,只见离他不远的地方,一名女子扶著一名男子往他所在的方向走来。
云华不动声色的看著那两个人,等走近了才发现依靠在女子身上的人是不久前才见过的沈沧浪,不知他是做了什麽竟然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这位公子,我们可以搭个火吗?”女子扶著昏迷沈沧浪询问。
云华站了起来,帮著这位姑娘将沈沧浪扶了起来靠著骆驼:“我与沈公子曾住过一宿,不知他为何会如此?”
“他是太相信自己命大了。”少女一脸嫌弃的看著沈沧浪:“还真当自己是铁打铜造的。”
云华听了少女的话,只得尴尬的笑一声,在和沈沧浪的接触中他就已发现沈沧浪是极度自信极度狂傲的人。
“敢问姑娘芳名?”沈沧浪与少女围著篝火坐下:“姑娘是在哪里捡到了沈公子?”
少女头发整齐的绾在脑後,插著一只翡翠发簪,一身墨色长裙,领口袖口与裙摆底部皆绣著红色的花纹,腰间挂著一只墨笔。
“与其说是捡到的不如说他是故意撞上来的。”少女看著沈沧浪的目光怎麽看都让云华觉得不甚友善。
“姑娘的意思是?”云华不解的问道。
“在下沈月寒,见过云华公子。”
少女的话让云华一惊,第一惊的是眼前的少女就是沈沧浪那个极具个性的妹妹,第二惊的便是沈月寒竟然能一眼认出自己。
云华垂下眼,拿起地上的柴火说道:“沈姑娘说笑了,众人皆知云华公子生死未卜,在下怎麽高攀得上那样的人物。”
沈月寒却是不赞同的摇摇头,挑弄著地上的篝火,云华注意到沈月寒的手上放著一排银针,沈月寒用眼前的篝火灼烧著手中的银针。
“云华公子,我是学医的,我们讲究望闻问切,再说人身上的有些东西,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听到沈月寒这句话,云华只得苦笑一声,慢慢揭开了自己的面具,面具底下的那张脸亦如当年风华无双。
“云华公子,久仰大名。”看到云华揭下了自己的面具,沈月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在沈月寒身上,没有女孩子身上常见的娇羞豔丽,唯有一份淡雅从容,云华可以闻到她的身上萦绕著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味。
云华听到沈月寒的话,苦笑一声才说道:“沈姑娘为何会出现在大漠深处?”
沈月寒瞥了一眼靠在骆驼上半死不活的沈沧浪,随即提起让沈沧浪正起身来,一瞬银针齐发,云华瞧见银针没入沈沧浪体内瞬间,一股股毒血从沈沧浪身上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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