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面仙姑忽的神情荡漾,狐九瑟则面色微怔。
清雅馆雕花红漆木门大敞,自门内飘散出一股腻人的脂粉味,又有一两个穿得花里胡哨胸襟大敞的白嫩少年斜倚着大门,目光似勾魂似夺魄地流转开去。纵然狐九瑟知晓这二人并不是在瞧她们,却也禁不住抖了抖心肝。
面面仙姑一手拽了她,小声道:“瑟瑟,我们这便进去罢。”
狐九瑟侧目望了眼她跃跃欲试的眉眼,犹豫道:“面面,要不然我们先回客栈,待小花狐狸与少觅回来,再一道来捉狐妖,你觉得如何?”
面面仙姑疑惑道:“为何?莫不是瑟瑟你怕了?”
“我怎会怕!”狐九瑟忙开口否认,又瞥了眼清雅馆,压低声音道,“面面你可是第一回下得凡间?你有所不知,我前几回来凡间,便曾见过这般的地方。或是男子或是女子,衣着大胆立于门旁。然待我欲进去观望一番时,每每这楼阁外便会升起一屏万分坚固的仙障,我试过各种法子,却是不得进入。因而我暗自忖着,这些个地方莫不是法力高深的仙家习法之地,凭我等这般修为的小仙,却是进去不得。”
面面仙姑目光怪异地望着她,良久方才噗嗤一笑,道:“瑟瑟,你倒真是可爱。这些个烟花之地尽是凡人,怎会有神仙?唔,是了,这些凡人却也算是在修习仙法,便是修习那双修之术。”
狐九瑟双眼骤然一亮,兴致盎然道:“双修?面面你的意思是……”
面面仙姑侧过脸,与她目光对视,猥琐一笑。
此般,二人便仗着隐身诀,大摇大摆地进了清雅馆。馆内一片暧昧淫靡之气,放眼望去尽是成双成对搂在一处。
狐九瑟仔细瞧了瞧,得出结论:“面面,这儿的男子全是断袖罢!”
面面仙姑拖着她往楼上厢房走去,口中说道:“也不尽然,这些来寻欢作乐的男子虽是喜好男风,而这里的小倌却也不一定有断袖之癖。许是家中贫苦被卖到此处,万般无奈才做了这皮肉生意。”
狐九瑟面有惋惜,道:“可惜了,有几个小倌长得倒是精致。面面,不如我将这些可怜人赎出馆去带回青丘,好过留在此地被人凌辱。”
面面仙姑并未将她的话当成一回事,随口应道:“瑟瑟果真心善,这倒也是个好法子。”
上了楼梯拐个弯,便是一间紧挨着一间的厢房。二人自房门前走过,常可听闻自房内传出细碎的呻吟声或是痛苦的求饶声。饶是狐九瑟再沉得住气,面皮亦不由红了一红。倒是面面仙姑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手心托着一撮狐毛,仔细寻着妖狐踪迹。
又往前走了一段,面面仙姑圆脸甚是凝重,对狐九瑟小声道:“瑟瑟,我感应到那妖狐就在这间房内!”
狐九瑟神色戒备,抿唇对她点了点头。
二人捻诀穿墙而入,眼前的景色却让她们惊了惊。只见床榻上交叠着一对紧搂着的男子,身着透明薄纱,随着动作起伏,修长的大腿时隐时现。亲嘴之余,上方的那一位又伸手向下,朝身下那位的裆处探去,白皙的手掌不知握住了何种物什,上下套弄着引得下方那位娇喘连连神色欲仙欲死。
床前不远处却站着个头戴斗笠身着粉色裙装的女子,似是在观赏床上二人的卖力演出。
面面仙姑好容易将黏在男子身上的视线收回,扯了扯狐九瑟的衣袖,压低声音道:“瑟瑟,那女子被银狐上了身。”
狐九瑟早已看得瞠目结舌,脸上潮红一片,乍闻得面面仙姑唤她,却仍是回不过神来,口中呐呐道:“嗯?……什么……”
面面仙姑心中默念一声阿弥陀佛,摇头叹息道:“瑟瑟你活了这么多年,莫非连春宫图也没瞧过?”
狐九瑟怔怔地侧过脸,一双眼眸乌黑闪亮,鼻间隐隐有血迹欢畅而下,神思恍惚道:“怪不得那回琳琅笑我仍是个小屁娃娃,果不其然……我竟是到这会才知道,双修原是这般修法。好生激烈……”
面面仙姑笑道:“这男男双修,与男女双修却又有不同之处。待我捉了狐妖,便带你去见识见识何为男女双修。”
狐九瑟伸手抹去鼻下殷红,随手一甩,欣喜道:“好!”
而那一滴血渍却是恰恰好甩到了女子的衣裙上,那女子一甩衣袖朝她们这厢激出一道光亮,口中娇斥道:“谁在那里?!”
狐九瑟慌忙捻诀一挡,那道光亮便又反转了势头,冲女子急速冲去,将她头上所带的斗笠劈成两半,露出一张唇红齿白的精致面孔。
床上的两个小倌吓得瑟瑟发抖,口中狂喊道:“有妖怪!有妖怪!”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便欲往门外逃窜,才下了床榻,却被那女子在胸口狠击数掌,不消片刻便口吐鲜血倒于床上去见了阎王。
狐九瑟与面面仙姑正心惊不已,却忽然间被人一把扯出墙去。即刻便飞身上了半空,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将将至城郊一片荒芜之地才下了云头。
她眨了眨被风吹得酸涩的双目,一眼便瞧见花不迟铁青的面孔,与凤君一脸怪异的微红面庞。
而立于一旁的面面仙姑似是被甚惊呆,上前一步执了狐九瑟的手,问道:“瑟瑟,你可瞧清楚那女子的面容了?”
狐九瑟强抑着胸口的气流,痛苦地点了点头。
面面仙姑神色更为怔忡,口中喃喃道:“那女子生得丰乳细腰,那般性感的身量,怎的……怎的长了与龙九殿下一样的一副面孔?”又望了她一眼,诚挚道:“瑟瑟,你可也是觉得万分恶心?”
狐九瑟艰难地伸手覆上她的手背,五官扭曲狰狞,艰难道:“你不是一个人……”
说罢,二人各自朝一旁俯身一阵干呕。
花不迟在那种地方寻着狐九瑟,心中本是怒极,此番见着二人这般狼狈模样,却又啼笑皆非,伸手抚着她的后背,道:“不是叮嘱过你不得乱跑么?若不是我与少觅顺着妖气寻去,你们二人早被那妖物所伤了。”
凤君自袖中拿出绢子,不着痕迹地将狐九瑟往自己身旁一带,细细地擦拭着她鼻间的血渍,柔声斥道:“尽知道胡闹!”
花不迟挑了挑眉,桃花目危险地眯成了一条细缝。
面面仙姑见状,忙替狐九瑟辩解道:“二位莫要错怪瑟瑟,一切皆是由我而起。若不是我求着瑟瑟一道与帮我捉妖,她也不会不听二位的嘱咐,四处乱跑。”
花不迟眯眼低哼,“求她作甚?去那些个地方,瑟瑟定是乐意的紧。”
狐九瑟嘿嘿一笑,道:“我原不知凡间竟还有这般曼妙的地方,今日可给我开了回眼界!面面你应承过我,还要带我去瞧瞧男女双修之地,你可别忘了!”
面面仙姑只觉后背一凉,缩了缩脖子,含含糊糊地应了两声。
凤君抬起温和的眉眼将望了眼面面仙姑,又望着狐九瑟,问道:“这位是……”
狐九瑟答道:“这位是面面仙姑,乃灵宝道尊座下爱徒。面面,小花狐狸你曾是见过的。这位是基山凤君——少觅。”
面面仙姑惶恐道:“原是凤君,久仰久仰。”
凤君淡淡一笑,算是应了。
狐九瑟又道:“面面此番下山,是为了将狐妖捉回山去。那狐妖如今附在……”脑中想起那女子雄伟的胸部与那张熟悉的面孔,喉间又是一阵恶心,强忍着继续道,“如今附在一个女子身上,那女子生得同龙九殿下一模一样。”
花不迟若有所思道:“哦?前阵子天君不是将龙九殿下与南襄上仙贬下凡间了么,那女子许是龙九殿下的转世罢。”
凤君怔了怔,“这龙九殿下转世成了女子?”
狐九瑟喃喃道:“那司命老儿竟有这般恶俗的癖好……”
面面仙姑却在心中叹息,好生生一对断袖竟被天庭无情地拆散了,冤孽,冤孽呐……
四人心中各有所思,半空中却响起一声苍老的声音——
“凤君,不迟上仙,九瑟仙姑,面面仙姑,你们四位原是在此处,怪不得老朽将整个城翻了遍也找不找四位。”
说话间,司命星君驾着云头缓缓落了地。
狐九瑟圆着眼珠瞪着司命星君,道:“司命老儿,你记了千万年的命格簿子,怎的越记越是不着谱了?竟让龙王的爱子投了个女胎!”
凤君轻声道了一句:“瑟瑟,不得无礼。”
花不迟似笑非笑地望了眼瘪嘴不满的狐九瑟,又冲凤君笑道:“少觅这口吻,倒是像极了瑟瑟小时教她使鞭子的那位师父。”
凤君身子一震,目光复杂地望向花不迟,“你……”
司命星君却是早已习惯,乐呵呵地摆着手道:“无妨无妨,小狐狸自是要调皮一些。这龙九殿下转世成女子,并非老朽所定,而是天君命老朽这般做的。言归正传,今日老朽来找四位,正是要将龙九殿下与南襄上仙的命格道与四位所知,也好让四位与老朽配合配合。”
面面仙姑闻言一喜,当心翼翼问道:“这事也有我的份?”
司命星君拈须道:“不错。老朽的命格簿上记载,龙九殿下转世成女子名为雅紫,与南襄上仙的转世结为夫妇。而女子会被千年狐妖附身足足三月,随后被仙人所救。这仙人指的便是四位上仙,还有四日便满足三月。四位需在第四日丑时之前,将妖狐驱出女子体内。如若不然,南襄上仙与龙九殿下的命格便会大大有所改变。”
狐九瑟撇嘴道:“他们的死活与我们何干?他二人将琳琅害得这般惨,我倒是巴不得让他们尝尝苦头!”
花不迟笑道:“唔,我也觉着瑟瑟此番说的有理。”
司命星君苦笑不得,道:“九瑟仙姑,不迟上仙,你们二位便莫要为难老朽了。若是这事办不好,老朽这司命星君便也做到头了。”
凤君淡淡一笑,安抚道:“司命星君莫急,他二人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星君放心,我等定会速速将妖狐捉住。”
司命星君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又道:“如此便辛苦四位了。若此事办成,老朽定以太上老君的万年金丹报答诸位。”
狐九瑟眸色一亮,笑眯眯道:“司命老儿,此话可是当真?”
司命星君忙点头道:“不假!不假!太上老君与老朽乃是挚友,每万年便会送几颗万年金丹给老朽。近几万年老朽已食不得这般大补的丸药,便藏在匣子中未曾动过。若四位办妥此事,老朽定将金丹送上。”
狐九瑟这才应道:“好罢!本上仙勉强帮你这一回。”
司命星君苦笑着道了谢,驾着云头巍巍颤颤地腾入半空,身形一晃便不见了。
四人回得客栈,便听闻有人说道城中那家清雅馆,今日死了两位小倌。被发现时面容垂老如暮,死状极其可怖,许是妖怪所为。
一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流言四起,城里人心惶惶。
狐九瑟听了半晌,方低低道:“若不是我引得那妖狐起了疑,又不妨将她斗笠劈成两半,使得那两个小倌见着了她的面容,许是那妖狐不会杀了二人。”
凤君握了她的手,柔声道:“并非你的错,那妖狐自灵宝道尊的葫芦中逃出,想是受了重伤,若不吸食凡人精元便无法存活。”
花不迟亦伸手握了她另一个手掌,安慰道:“少觅说的不错,瑟瑟不必自责。”
狐九瑟抬起微染忧愁的眉眼,万分真挚地望着二人,道:“小花狐狸,少觅,我觉着那些个小倌如今身处险境。我们即为神仙,便要将苍生拯救于水火之中。不如我们将他们自清雅馆赎出来,带回青丘去教他们参悟修行,岂不是妙事一桩?!”
此言如霹雳炸响,陡然间凤君满目湖水骤起涟漪,花不迟面色铁青眸底黑沉一片。
面面仙姑见得此状,摸了摸鼻子,偷偷溜了。
第19章
狐九瑟歪着脑袋满面纯真,复问道:“小花狐狸,少觅,你二人觉着我此番所言可是有些道理?”
花不迟艳丽的桃花目微微上挑,嘴角勾出一抹妖冶的笑意,眸色却是凌厉万分,道:“我方才未曾听清,你若有胆,便给我再说一遍!”
狐九瑟身上生生掠过一层寒意,眼睫微微颤抖,低声呐呐道:“我……我不过是见着他们可怜……”
凤君清浅的眸中蒙着一层薄雾,握着狐九瑟的手,轻声道:“瑟瑟,你有这般慈悲心肠,自然是好的。那些凡人虽堕落红尘,却也不过是情势所迫。然我以为将他们带至青丘却是不妥,不如让我门下弟子将他们带回基山,若他们一心修仙,亦算给了他们一个机缘,你觉得如何?”
狐九瑟慌忙点头道:“少觅说的极是,我觉得此般甚好。”
花不迟冷冷将她一望,握着她的手缓然攥紧,薄唇紧抿似是强忍着怒气。
凤君淡淡扫了他一眼,又望向狐九瑟,柔声道:“瑟瑟,你当初既将红线缠绕你我二人指间,自此你与我便不必再分彼此。若是你日后有何难事,千万莫要怕我担心瞒着我,要一一告知与我才好。”
狐九瑟只觉凤君一双清眸幽深静至,如飘渺浮云,又似憔悴黄花,明暗间喜忧参半,心中一软乖巧答道:“晓得了……”
花不迟在一旁把玩着杯盏,一脸漠然道:“红线?我竟不知如今这物什也是可以胡乱耍玩的了。”
凤君淡淡道:“不迟此言差矣,我与瑟瑟既是两情相悦,向月老讨一根两根的红线,又有何紧要的。”
狐九瑟忆起这红线乃是她顺手牵羊而得,面颊稍稍红了红,却是难以察觉。
花不迟甚是复杂地望了她一眼,站起身子又冷冷道:“既是如此,你二人便当心着些,莫要一不当心扯断了红线。我有些累了,回房去躺一躺。”
说罢,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去。
狐九瑟望着他削瘦的背影,心中一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如有虫蚁啃噬,下意识地站起身欲追身前去,口中低低唤了一声:“小花狐狸……”
凤君却是一把按住她的手背,微仰着白皙的面容,温和笑了笑,道:“瑟瑟怎的了?不迟回房去歇息,你跟着做什么?再坐一会,与我聊聊天罢。”
狐九瑟踟蹰地望了眼花不迟渐然远去的背影与凤君企盼的眸色,只得复又坐下,然却是大口大口地饮着茶水,略略有些心神不宁。
凤君将她面上的神情收入眼底,眸色一黯,唇角的笑意越发显得孤寂。
是夜,月色绮丽。
狐九瑟与面面仙姑仰面躺于一处屋脊之上,暮霭沉沉,如一块暗黑的布帛衬着一方数不清的璀璨星子。远处的楼宇渐然变成深色的剪影,仿佛深陷于黑夜的阴森之中。
面面仙姑手中执着一朵莫名的野花,侧脸对她道:“瑟瑟,我瞧着那不迟上仙与凤君皆是对你有些上心,你心中欢喜的究竟是哪个?”
狐九瑟皱了皱眉,嘟哝道:“你这般问我,月老那老头也曾这般问过我。他二人我皆是欢喜,怎的不行么?”
面面仙姑神色惊异地望了她一眼,忽而赞道:“瑟瑟果真不是一般神仙,好胆色!好气魄!莫不是你打算脚踩两条船?”
狐九瑟仔细思忖一番,方才明白(看经典小说来——>http:///书农书库)面面仙姑的意思,瞪了她一眼,道:“我岂是那般水性杨花的女人?自然是……自然是……”
话到后头,自己却也是难圆其词。
面面仙姑了然道:“唔,瑟瑟你怕是当局者迷罢。这单单一个欢喜却也细分多种,你可知你自己对于凤君是哪般的欢喜,对于不迟上仙又是哪般的欢喜?”
狐九瑟眼神带着几分恍惚,喃喃道:“我也不知,月老却是说过,我对少觅的欢喜,却不是对心上人那般的欢喜。但是面面,如何才算是对心上人那般的欢喜呢?”
面面仙姑摇了摇头道:“这我倒是帮不了你,我也未曾欢喜过别人,自然是说不出那种感觉的。”
狐九瑟脑中一片混乱,使劲摇了摇头,对面面仙姑道:“罢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如今还是想想,如何才能将妖狐捉住才好。”
面面仙姑精神一个抖擞,直起身子道:“我方才在城中寻过一遍,已找着那妖狐所附身之人的家宅,便在离这儿不远处。”
狐九瑟眼眸一亮,道:“既是如此,不如我们先行去打探打探,将那妖狐的底细摸摸清楚,若是那妖狐实在不堪一击,顺手将他拿下便是!”
面面仙姑却有些迟疑,“这……不如我们还是与凤君和不迟上仙商量商量,稍后再做决定……。”
狐九瑟哼道:“面面你莫不是不相信本上仙的实力?那一回在清雅馆,本上仙不过是有些轻敌未曾防备,才会差点中招。此回我定不会如此,面面你就放心罢!”
“瑟瑟……我觉着,还是有些不妥……”
“不必多说!我们这便出发,你赶紧在前带路!”
面面仙姑劝说一番之后,终是拗不过狐九瑟,只得领着她朝妖狐所在之处飞身而去。御风行云,不消片刻,便到了妖狐所在的那处宅子中。
二人将将在宅子的屋顶上落下,便闻得一股刺鼻妖气扑面而来。大宅中阴森可怖,似笼罩在一层厚重的浓雾之下。明明时辰未晚,宅中却是寂静地毫无一丝声响,只余廊旁挂着的一溜红灯笼中烛火闪烁。偶有几个仆人自廊前而过,亦是眼神空洞面色泛青。
狐九瑟轻声问道:“你可知那妖狐住于哪一间房内?”
面面仙姑点点头,指了指脚下,将屋顶上的瓦片掀去一块,便有一丝昏黄的光亮自下方透出,照在二人脸上映出一片光晕。
房内圆木桌旁端坐着一黑衫男子,手执书卷就着有些昏暗的烛光正在看书。一旁描花屏风内走出一袅娜女子,身着薄纱裙衫,肤若凝脂,步步生莲。
那黑衫男子见状放下书卷,其身上前将女子半揽于怀中,柔声道:“紫儿今日一大早便去庙中烧香祈福,想是累了罢。”
女子微微仰起面庞,却是一张龙九殿下的面庞,明眸善睐,衣袖半掩着嘴笑道:“不累,奴家今日在寺庙中替夫君求了一道平安符。夫君日后需时时戴在身上,方可永保平安。”
说着,自袖中摸出一道暗黄色的平安符,放与男子掌心中。
面面仙姑眯着眼仔细瞧了瞧,小声对狐九瑟道:“这并非什么平安符,不过是普通纸上胡乱画了几笔而已。那妖狐今日在清雅馆中害了人,便拿这个糊弄那男子。”
狐九瑟深以为然。
男子将平安符当心收好,轻抚着女子的秀发,低低道:“我知道了,紫儿先去歇着罢,我还有些账簿未看。”
女子顿时一脸委屈,伸手搂着男子的胸膛,柔软的身躯缓缓磨蹭着男子的身体,道:“夫君这些日子都睡在书房,可是紫儿做错了何事,让夫君生气了?”
男子不着痕迹地将她推开了些,略一迟疑,在女子额前落下轻轻一吻,道:“紫儿又胡思乱想了,待我将账簿看完便回来陪你,可好?”
女子似有些不悦,却也只得点头答应。
面面仙姑又贴在狐九瑟耳旁笑道:“世人皆道狐妖有媚术,无人能不被其所迷惑。然这妖狐却真是没用,竟是主动求欢亦被那凡人所拒。”
狐九瑟亦压低声音道:“这是自然,那南襄上仙本就是个断袖,又怎会对女子感兴趣?”
面面仙姑摇头道:“此言差异,那妖狐本就是尾雄狐。若南襄上仙真是如此,怕是早已从了那妖狐。”
狐九瑟疑道:“那你说这又是为何?”
面面仙姑沉吟道:“我想,南襄上仙怕是已发觉他娘子有些不对劲了罢。若是他当真与龙九殿下倾心相爱,便是转世千回万回,亦能一眼将龙九殿下认出。更何况那妖狐是半途上了龙九殿下的身,言语习惯自是会和之前大有不同。此番若引得南襄上仙起疑,也是在常理之中。”
狐九瑟忖了忖,道:“面面你的意思是,那南襄上仙并非是喜爱男子,只不过他欢喜的龙九殿下,那一世恰恰好是个男儿身?”
面面仙姑赞赏地将她一望,“瑟瑟总结得颇为精辟。”
狐九瑟谦虚道:“过奖,过奖。”
待二人闲话完毕再往房中瞧去,却是空荡荡没了人影,而屋顶这方却是陡然妖风大作,心下大惊,立刻站起身子四处观望一番。
“你们怎的在此处?!”
半空中遥遥传下一个熟悉的声音,略有些气急败坏。
狐九瑟望着自云头落下的人影,上前一步扯住他的衣袖,欣喜道:“小花狐狸,你怎的也来了?”
花不迟一步跨到她面前,板着脸道:“还敢问?!你们二人竟敢这般大胆!还不赶紧与我一道回去!”
狐九瑟刚欲说话,屋顶另一头便传来一声娇媚难缠的喝斥。
“哼,这会才想着要走?晚了!”
花不迟面色镇定,伸手将狐九瑟与面面仙姑扯到身后,语气却是带着几分不屑,道:“你这不男不女的妖物,好大的口气!”
女子顿时脸色一变,抬手幻出白色狐爪,尖长的指甲在月色下泛着凛冽的寒光,周身狂风萦绕,黑发衣裙不住翻飞舞动,讥笑道:“你们这群狗屁神仙,全是虚伪透顶的东西!待老子给你点颜色瞧一瞧,看你还敢不敢多管闲事小瞧老子!”
花不迟挑了挑嘴角,“既是如此,你我便比试比试。”又转过身捻诀禁锢住狐九瑟的手脚,压低声音对面面仙姑道,“这妖狐虽困于你师父葫芦之中上千年法力有所减损,却亦是不可小觑。你带着瑟瑟赶紧离去,我与少觅分头寻你们二人,他此时许已回了客栈。有他在,这妖狐定不敢追去客栈。”
狐九瑟慌忙摇头,使劲扭动着身子,手脚却像是僵硬住般不能移动丝毫,口中急切道:“小花狐狸,你莫要逞强,你快些放开我!”
面面仙姑深知此事非同小可,当即拦腰抱住狐九瑟,对花不迟匆匆道了句“当心”,便驾着云头急速朝客栈而去。
狐九瑟远远瞧见那二人缠斗在一起的身影,心下又慌又怕,恨不得自己从未去过那宅子,竟是从未有过的悔意。
好容易回了客栈,凤君恰好自门内而出,见她与面面仙姑一同回转,不由面色一松。上前自面面仙姑手中接过狐九瑟,责备道:“瑟瑟,你怎的这般不听话?若是遇上妖狐可如何是好?”
狐九瑟一路凝着法力,此时终于将身上禁锢解开,脚下一软竟是差点瘫倒在地。她一下扑上前拽住凤君的衣襟,眸中隐隐含着水色,忽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少觅,你快些,快些去救救小花狐狸……我怕,我怕他打不过那妖狐……”
凤君面色一凌,转眸问向面面仙姑,“团团,不迟如今身在何处?”
面面仙姑忙将方向告知凤君,凤君当下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狐九瑟交与她手中,急急踏着云头便寻去了。
见着凤君的身影隐入夜色之中,方才不满地嘀咕,“我叫面面,可不是叫团团。”
狐九瑟心中焦急万分,哽咽道:“若是小花狐狸出了何事……我……是我害的他……是我害的……”
面面仙姑轻叹一声,抬袖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道:“瑟瑟你放心,有凤君前去相助,不迟上仙定会平安无事。”
狐九瑟低低应声,一颗心却是早已紧紧揪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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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时至拂晓天色渐明,东边那一团纠缠于一道的黑色妖气与白色仙气方才缓然隐去。天幕边恍惚有红光闪现,似是初初升起的一轮圆晕旭日,又似是一片殷红的血迹将干净剔透的天空玷染。
狐九瑟反复徘徊于门口,眼中的焦急丝毫不能掩饰。
又过片刻,面面仙姑忽的一把扯了她的衣袖,高声道:“瑟瑟你瞧,那处可是凤君与不迟上仙回来了?”
狐九瑟慌忙朝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花不迟一张面孔尽是苍白羸弱之色,凤君一手不着痕迹地将他搀扶着,二人极缓地朝这厢走来。她忙大步上前奔至他面前,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并未发现有何不妥,这才心下一松,略有些后怕有些委屈地唤道:“小花狐狸……你可差点吓死我了……”
花不迟眉宇微微皱起,勉强笑了笑,道:“怕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凤君淡淡望了她一眼,道:“先回客栈罢。”
一路上,狐九瑟频频眼带疑惑地望向凤君牢牢搀着花不迟的手,又仔细辨了辨二人的脸色,心中隐隐觉着有些不对劲。而花不迟却始终眼帘半阖,紧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不知神思何处。
四人将将走进花不迟的房间,花不迟便倏地一把将凤君推开,踉跄着上前几步扶着桌子,一手紧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鲜血自口中冒出。
狐九瑟大惊失色,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搂住他的腰,急切道:“小花狐狸你怎的了?怎的会吐这么多的血?”
凤君伸手捻诀解开花不迟身上的幻术,他一袭整洁的衣袍顿时现出原本的模样。衣襟被那妖狐的利爪抓得破烂不堪,只剩下几缕布条挂于胸前,里厢的亵衣隐隐可见。一身长袍被鲜血浸得湿透,一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竟是无法辨出究竟伤在何处。
面面仙姑张口结舌道:“那妖狐竟是这般厉害?!”
花不迟软软倚着狐九瑟,伸手抹去唇边血丝,有气无力道:“不必担心,我……伤势并不严重。只需……只需休养几日便好了。”
狐九瑟两手紧搂着他,身子竟抖得比花不迟还要厉害些。她与他自小便在一处,她从未想过若有一日他离开了她,她会如何?或者亦可以这般说,她从未曾他会离开她。然而此番看来,却是她无知了,神仙纵然有万般高强法力,却也有难以掌控之事。
譬如,生死轮回。
她怔怔地望着花不迟,眼神如沧海桑田幽远绵长,却又仿佛只是梦境一瞬。
凤君眸中神色不辨,却是上前将花不迟扶至床上躺好,自袖中掏出一株灵芝草,低垂着眼眸对狐九瑟道:“瑟瑟不必担心,不迟虽被妖狐所伤,却是未曾伤至要害。你快些去将这灵芝煎了水端来喂他服下,便无大碍。”
狐九瑟原本有些怔然地攥着花不迟的手掌,此时却是一个激灵赶紧接过灵芝,将花不迟的手当心在床边放好,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凤君又望向站于一旁的面面仙姑,温和笑道:“可否请仙姑去替瑟瑟打个下手?”
面面仙姑十分乖觉地应了,转个身便出了房,还颇悉心地将门掩上。
花不迟睁着一双灼灼桃花目,似笑非笑地盯着凤君,懒洋洋道:“少觅这是何意?可是有话要与我讲?”
凤君清雅的面孔微有些变色,眉尖蹙起,沉声道:“你与妖王无端究竟是何关系?怎会使那红莲妖焰?!”
花不迟指尖自唇边划过,一丝淡淡的血丝自嘴角晕开,轻飘飘道:“这天下能使得红莲妖焰的仙妖多了去了,少觅何以认定我便与那消失了上千年的妖王有所关联?这说法,却是有些失了偏颇。”
凤君面色一沉,道:“那妖狐有上万年的道行,所使的也不过是三瓣红莲。然我昨夜赶到之时,却恰好瞧见你掌心中那一朵红莲不多不少恰有七瓣。而那妖王也不过九瓣,你一千年小仙如何能及上他万年妖王的大半法力?”
花不迟勾了勾唇角,半阖着眼道:“少觅你却也管得太宽了些……不消说我这法力是从何而来,若是我问你,你如何能忽然之间便对瑟瑟变了心意,你可会一五一十告知与我?”自眼缝间望见他面容一僵,又淡淡一笑,“这便是了,谁人没有一个两个的秘密,何必硬要说破?”
凤君背过身,手指蜷曲伸展反复多遍,方又低低道:“好,你的事,我不会过问。但你却要记住,瑟瑟与我之间并不是你所见那般简单。我决不允许你过于接近她,她这一辈子……注定要与我一起。”
花不迟眸色一动,似是掠过百般复杂,口中却是轻哼:“你这般告诫于我,究竟是成竹在胸,还是心有所惧?”
凤君一身淡蓝色水绸长衫,如月辉清寂,却又似是与周身空气相融,不经意间便会被忽略。他顿了顿,低声道:“随你怎么想都好,我与瑟瑟之间早已缘定三生。若是你硬要将她自我身边夺去,我便是拼了命也是不许的。”
花不迟唇边漾开一丝讥讽的弧度,闭了眼道:“我乏了……”
凤君推门而出,不过走了几步,便恰好碰上当心翼翼端着一碗灵芝水匆忙而来的狐九瑟。眼底满腔的悲伤与慌乱猝不及防落入她的眼底,心中一片无法说出口的悲绝与无奈如潮汐浮沉,却是终被他压下藏于心底。
狐九瑟略略一愣,关切道:“少觅怎的脸色这般难看?”
凤君弯了弯柔和的唇角,如春风拂面,拢起的眉间却是隐含着抹不去的忧愁,轻声道:“无妨,许是有些累了。瑟瑟赶紧将灵芝水端去给不迟服下,我回房去歇一歇。”
狐九瑟听闻如此,便也不曾在意,随意点点头,便绕过凤君直直往花不迟房中去了。
凤君垂首望了眼自己袖上渗出的一片刺目血迹,唇边缓缓扯开一缕苦涩的笑意,宛若清伦孤月。
狐九瑟端着碗灵芝水将将走至花不迟房外,便听见自屋内传出一声清脆的“哐啷——”声,不知是何物跌落在地。
她慌忙将门打开,一眼便瞧见茶盏茶壶碎了一地,而花不迟半个身子挂于床沿上,另一半身子跌落在地,牙关紧咬,面容痛苦扭曲。
“小花狐狸!”
狐九瑟惊呼一声,慌忙将灵芝水搁在桌上,大步上前将花不迟环胸搂住,半拖半抱地将他挪回了床上。
花不迟斜斜靠于床头,举袖掩着嘴轻咳了数声。
狐九瑟心中又气又急,但见他脸上那副惨白的面色,却是一袭话语皆被掐在了喉间。掏出帕子将他脸上细密的汗水皆数抹去,视线瞥见他异常殷红的唇瓣,眼中泪花闪了闪,竟是又有了哭意。
她瘪瘪嘴,声音带着哭腔道:“你做什么这般胡来?要拿什么等我回来给你拿不成么?”
花不迟轻叹一声,口吻落寞道:“我不过是有些口渴……听见你在与少觅讲话,觉着不好打扰你们……却没想到我这伤……咳咳……”他蹙眉伸手捂上胸口,又是一阵轻咳,“却没想到,比我想象的要重一些……”
狐九瑟将灵芝水端至他唇边,没好气道:“你这说的什么混话?!你既为了救我身受重伤,我又怎会因为少觅而置你于不顾?更何况,你受了伤我担心还来不及,怎还有空与少觅去卿卿我我?”
花不迟听见最后那四字时面色一黑,却又不知想起了什么,一双桃花目间又渐然氤氲起一层淡淡的喜意。
狐九瑟舀了一勺药汁贴着他的薄唇,异常温柔道:“喝罢,不烫不凉刚刚好。”
花不迟顺从地一口将药汁喝下,却又略显顾忌地望了她一眼,喘着气道:“你放着,我自己来罢。如今你与少觅已……你我自是不能再像往常那般……那般亲密……若是惹得少觅误会便不好了……”
话语间眼神黯淡,面色难看,手指攥着衣襟骨节惨白,一副凄凄然的模样。
狐九瑟心中又是一阵酸涩不堪的异样触觉,手中端着药碗,略微有些手足无措,敛眸道:“小花狐狸,我不懂。你自小便对我很好,我想做的事你哪一回不是帮衬着我?为何却独独因着少觅,与我百般阻挠?小花狐狸,你实话告诉我,你与少觅之间可是有何过节?”
花不迟忽的又皱拢眉,额间挣出两三滴汗,一手抚上胸口揉按了几下,道:“唔,胸口……好疼。瑟瑟,我……我怎会与少觅有仇?”又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差点将药碗撞翻,痛哼了几声,又道,“瑟瑟,我不喜你与少觅一起……不过是……不过是因为……”
狐九瑟却出声打断,悻悻道:“我晓得,你是为了我好。月老与面面皆说我对少觅的那般欢喜,并非是对心上人的那一种。小花狐狸你不过是不想见我糊涂下去,你的好意,我心中自然是明白(看经典小说来——>http:///书农书库)的。”
花不迟面色一怔,似欣喜似失望,“瑟瑟,你终于明白(看经典小说来——>http:///书农书库)了?”
狐九瑟又舀了勺药汁送至他唇边,眸中淡淡浮着层迷茫,轻声道:“我不明白(看经典小说来——>http:///书农书库)……我原以为欢喜就是欢喜,对爹爹娘亲是欢喜,对你是欢喜,对少觅亦是欢喜。可我却未曾想过,这欢喜竟是这般的复杂……”顿了顿,又喃喃道,“原来,你与少觅在我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些些不一样的……”
花不迟桃花目中顿然跃起一丝喜色,深情地将她望着,喟叹一声道:“瑟瑟,其实你心中,对我还是有几分情意的……”
狐九瑟冲他傻笑道:“这是自然,你我这么多年一起长大,怎会没有情意?”
花不迟顿然抚额无语低叹。
而后,狐九瑟便在花不迟房中伺候了他整整一日。端茶递水喂食,无一不做得周到。便是在花不迟偶尔睡去之时,仍体贴地将他额上汗水拭去。直至夜幕低垂,她方才回了房,提着仍有些担忧的心思渐然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狐九瑟早早便醒了,洗漱一番下了楼与面面仙姑和凤君一道用早膳。此般一来,也正是凑上花不迟用早膳的时辰,好替他端去房内。
凤君见她吃的急,柔声劝道:“瑟瑟慢些吃,当心噎着。”
狐九瑟艰难咽下一口包子,急切道:“不成,若是晚了,我怕小花狐狸会饿着。少觅放心,我很快便吃饱了。”
凤君抬起清眸,云淡风轻地将她一望,按着她的手,道:“不迟已经下来了,你不必急着去给他送早膳。”
狐九瑟诧异地往背后看去,果真见着一袭红衫面色微白的花不迟朝这厢走来,忙往旁边挪了挪,让他坐下,问道:“小花狐狸你怎的下来了?伤势大好了么?”
花不迟笑了笑,道:“无碍了。”
面面仙姑亦松了口气,放心道:“不迟上仙没事便好了,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当真是难辞其咎。”
花不迟弯了弯嘴角,“面面仙姑不必自责,我受伤并非是你的过错。”
狐九瑟颔首恨恨道:“不错,那司命老儿也未曾告诉我们你会受伤,若是他早些说了,我便是死也不会答应他这笔交易!”
凤君手中的筷子顿时断成两截,却是淡然自若地换上另一双。
花不迟眸中洋溢着暖暖的笑意,如春暖花开,百花盛放。
面面仙姑赶紧低了头顾自吃饭,心中默念善哉善哉。
狐九瑟又对凤君沉痛道:“少觅,我忖着这事还是尽快将它办妥为好。若是再引得你受了伤,我可如何是好?”
凤君闻言面色方才好些,含笑点头应了。
面面仙姑端着眼角余光将她一扫,心中不由又是对她敬佩三分。
花不迟陡地眸色一沉,伸手紧紧捂住胸口,满面痛楚地咳了起来,几近撕心裂肺一般。他身子微微颤抖,自袖中掏出锦帕捂着嘴,良久方才停下。而那块锦帕上,却清清楚楚地印上了一块殷红的血迹。
狐九瑟慌忙收回黏着凤君的视线,紧张地对花不迟道:“小花狐狸,你怎的又吐血了?可是身子还有不适?”
花不迟面容黯淡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你不必忧心,我无事……”又端了副柔弱的模样,捧了心口道,“许是昨日失血过多……总觉着胸口疼痛难忍……你们吃罢,我忍忍……便也过去了……”
狐九瑟当下被他唬得心惊不已,忙伸手替他轻轻揉按着胸口,口中不住嘘寒问暖关切询问着,早膳更是亲手喂至他嘴边,照顾得妥妥帖帖。
而另一厢,凤君却是始终低头瞧着面前那碗白粥,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