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兰道:“你的好我心领了,但是我不能马上答应你。”
侯卫东道:“不用马上回答,你想一想再答复我。你不要有太多顾忌,我既然提出来这个方案,肯定就是万无一失。”
郭兰道:“我心里很乱,一时无法决断。”
侯卫东听到郭兰的话语中没有以前那么坚决,温柔地道:“你不能苦熬,有啥事我们可以一起分担,否则我心里更不好受。”
郭兰道:“谢谢你。让我再想一想。”
郭兰家里没有做生意的传统,能够出来开商店,她已经走出了一道坎。
接受侯卫东好意,对于郭兰来说还有两道坎不。一个是自己心里的坎,她从小生活在书香家庭,读的书也比一般人多,家庭环境总体来说是比较好的,内心里比较清高的,做事总愿意**自主;另一个坎是她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影响侯卫东。她与侯卫东是两度同事,知道侯卫东律己甚严,很反感将公事和私事掺!.在一起。这一次侯卫东主动提出此事,其实将公事和私事拉在了一起,有违其原则。
她由侯卫东联想到了外逃的沙州原市长黄子堤,同样都是市长,黄子堤的想法是那么地让人恶心。她赶紧打开音响,用钢琴声来冲淡心中的恶心感。
在悠扬的钢琴声中,郭兰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脸色灰暗的郭师母站在门前,问道:“小兰。谁来的电话,这么晚?”郭兰道:“妈,是以前同事打来的电话。你快睡吧。”
丈夫早逝,自己又得了尿毒症,这让郭师母很大的打击,她感觉自己变得迟钝起来,对外物也没有什么兴趣,只有在女儿面前才说说话的兴趣,她站在门口。披着衣服,道:“小兰,我这病就不要治了。家里的经济情况我晓得。真要治下去,就得卖房子。我把房子卖了,你拿什么来结婚,总不能挤到单身教师宿舍吧。”
郭兰道:“妈。你安心治病。钱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来想办法。”
郭师母道:“你在这里读书,靠着点工资,又没有奖金,能够想什么办法。实在不行,就把益杨的房子卖掉。”
郭兰坚定地道:“那是我们一家人居住的地方,说什么也不卖。”
沙州的新房子虽然宽敞,可是没有留下父亲多少印迹。在益杨大学西区的房子。才有一家三口人生活过的浓重印迹。在郭兰心中,莫说要出卖。就是改变一下布置、更换一点家俱都不行。
郭师母眼睛里噙着点泪水,道:“小兰,是我耽误了你。让你到现在都没有成家,我成了你的拖累,还不如早一点死了好。”
郭兰打断母亲的话,道:“妈,你怎么这样说。你是我妈,我不管你谁来管你。外面冷,到里屋去。”她送母亲进寝室之时,觉得里屋温度又低了下来,道:“妈,你怕冷,就把空调开上,不要关。”
尿毒症病人身体比较虚,怕冷是很容易感冒的,感冒会造成肌肝的快速增加,对尿毒症病人不利。郭师母觉得长期开空调会花费很多钱,总是在寻到机会以后就关掉空调。
母亲趟在床上,身体疲乏得很,闭着眼睛不想说法。郭兰也就不离开,坐在黑暗的房子里想着心事。母亲得病以后变得嗜睡,睡着以后在睡梦中又烦躁不安,不停地翻身,又时还要抽搐。
郭兰感觉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候是三口之家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也就是从自己出生到父亲去世这一段时间。每天晚上,三人沿着小湖散步,散步时还能听到西区音乐系琴房传出来的琴声。偶尔遇到有钓鱼者钓上湖鱼,父亲就象个开心的顽童,与钓鱼者讨价还价,用比菜市场还要高一些的价格将新鲜湖鱼买回家,第二天中午的餐桌上就会有滋味鲜美的鱼汤或者红烧湖鱼。
有一年湖里涨蟹潮,三人就提着桶,沿着湖边去抓螃蟹,半天时间就抓了一桶螃蟹,将小个的螃蟹扔回湖里,大个的螃蟹用来或炒或蒸,味道美极了。
有一年放风筝,自己大约只有七八岁吧。将一个大风筝放得很高,只在天空中留了一个小黑点。随知风筝线断了,飘到一颗高高的树上。自己急得直哭,父亲和母亲找了一根长竹竿,最终还是没有将风筝拿回来。
回想着往事,郭兰觉得完整的三口之家的生活是如此幸福。仿佛是一场梦,现在从梦中醒来,生活就露出锋利的尖爪。
她对自己提出一个疑问:“为什么明明社会在进步,财富在增加,我们家的幸福感却下降得如此厉害。而且不仅仅是幸福感,就是家庭能力也下降得非常厉害,居然到了侯卫东都看不下去的地步?”
郭兰很清楚,家里的幸福感下降是从父亲得病开始,父亲得病以后,母亲忧思过度,随后也得了病。人生百年,生老病死,这是自然规律。经过一段时间后,郭兰接受了丧父这个事实,心情渐渐回复。如今幸福感减弱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母亲之病。由于三个人都安于书香门之家这个现状,对钱财看得不重,因此家里一直没有太多积蓄。在沙州买了住房以后,积蓄更是所剩不多。如果没有侯卫东的那张银行卡,母亲的手术费都无法支付。
家庭幸福感由两个方面构成,一是精神生活,二是物质生活,只有在一定物质生活条件的保障下,精神生活才能发挥作用。在母亲重病需要大量花钱的压力下,郭兰幸福感大大降低。
等到母亲熟睡之后,郭兰摄手摄脚地走到客厅。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侯卫东的电话。
侯卫东正准备洗澡睡觉,听到桌上电话响起,立刻将换洗的内衣丢在沙发上,接过了电话。
郭兰道:“我想通了,决定接受你的建议。作为子女,有责任让母亲有一个安定的晚年,我如果一直沉浸在校园和书房里,实际上是另外一种自私。”
侯卫东道:“你能走出这一步,真的很难。”
郭兰道:“但是具体如何做,我还没有完全接受你的建议。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不想让你违背本心。”
侯卫东道:“条条大道通北京,具体办法都可以商量。”他还有另一句话没有说:“即使为你违背本心,也在所不惜。”
郭兰轻声地道:“那我近期回岭西一趟,见面细谈。”
(本节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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